看到眼前一幕,他的眸子急遽冰冷下去。
脚步声传来,少年清冽的声音撞进耳廓。
“你拿本王的东西。施舍一个叫花子?”
惊慌之中,迟迟忙把打开了一半的糕点往怀里收拢,垂头解释:
“他母亲病重,不能出门乞讨,奴婢见他可怜……”
不等说完,施见青一把捏住了她手腕,隐隐用力。
几乎腕骨碎裂的剧痛让她掉下眼泪,差点拿不稳手里的东西。
“愚蠢至极。”
施见青盯着地上的糕点碎屑,又瞥了一眼那个肮脏的、双腿残废、恐惧得蜷缩成一团,止不住发抖的小叫花子。
他漠然地收回视线,甩开握着少女的手。
用帕子擦拭着指尖,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是本王高估你了。”
他折身,袖袍一甩,马车帘子轻晃,掩住修长的身形。
两个字,冷冷砸下,“回府。”
这是……放了她?
一瞬间的惶然,随即是巨大的狂喜几乎将她淹没。
但很快,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她被抛下的地方,是一处偏僻的巷子口,临近一条臭水沟。
贩夫走卒、叫花子、面黄肌瘦的流民,纷纷朝她望来,形形色色的目光汇聚在她身上……
少女华贵的衣裙,镶金嵌玉的簪环,姣好的面容,使她成为了一块诱人的肥肉。
迟迟僵硬地挪动脚步,隐约琢磨出少年离去之时,嘴边那个嘲讽的微笑是什么意思。
确认她是真的被那个贵人给抛弃了。
原本还瘫软在地,瘦骨伶仃的小叫花猛地跳将起来,夺过她手中的吃食,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双腿一点不像他方才泪眼朦胧乞食时,说的残缺废物,迟迟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小美人儿,你家爷不要你了?不如跟大爷回家去?”瘦削的男人不怀好意地靠近,目光淫邪。
少女大大的葡萄眼盯着他们,她说:“我是广陵王府的人。你们要是动了我,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男人面露忌惮,旁边一个乞丐嚷嚷道,
“别听她放屁!广陵王是什么人物,奴仆成群,怎么可能只带着一个小女娘出街,还将她半路抛弃在此。我们都这般了还怕什么报应,捉了她,饱一顿是一顿!”
迟迟咬牙,不就是为了钱财么!
她将头上簪子全都取下来,用尽浑身气力,一股脑地往远处一扔。
“全都给你们!”
乞丐们一哄而上,你推我搡地争抢起来,只剩那个瘦猴似的男人伸手就要来抓她……
迟迟一脚踹中他裆部,头也不回地往反方向跑。
极度的惊慌之下,她的鞋子也跑丢了,罗袜沾满泥土,粘腻难行。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天上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她抬起袖口擦了擦脸,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雨忽然停了。
不,不是停了,迟迟抬起濡湿的眼眸,一把油纸伞遮过头顶。
伞的主人,是一个容貌清隽白皙的青年。一身天水青长袍,袖口处绣着干净的白鹤纹。
“大人……”
她呆呆地呢喃出声。
“远远看见这里有一只淋湿的小猫。”他微微一笑,“姑娘这是……迷路了?”
迟迟早年尚在年府时,见过这位长孙大人。
他是御史台的第一长官,素以清正廉洁著称,被她父亲年若寒引为知己。
彼时,她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女,远远在廊沿窥视被发现,这位好看的大人,冲她露出一抹友好的微笑。
想起旧事,少女小花猫斑驳的脸上,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谢谢大人。”
长孙玉衡看她一眼,缓慢别开目光:
“是去年府还是……广陵王府?”
迟迟眼睛黯淡下去,她是宫奴,进了王府便是签订了卖身契的婢女,就这么跑了,会被视为逃奴,要么卖进青楼,要么投入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