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原本纤细的脚踝肿得跟个馒头似的,小腿上还有淤青和擦伤,厉绥冬皱了皱眉,眼里是自己也不曾发觉的温柔,他耐心地拿着冰袋,生怕把人压疼。
敷了半小时,冰袋融得差不多,厉绥冬动了动有点发麻的手,拉过被子给陆言盖上,他抬头,原以为已经睡着的人,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那张脸上明明满是睡意,他不由想起,每次跟陆言做完,他也是这样的神情,想睡又强撑着,用一双水雾迷蒙的眼睛看他。
他微挑了下眉,站在几步之遥的床尾:“不是让你睡觉么?”
“那你睡哪里?”陆言吸了吸鼻子,眼里的水光一闪而过,回了神。
厉绥冬喉头有些发紧,解了袖扣的扣子,往上挽了两圈袖子,“你睡你的。”
陆言无辜地看着他,厉绥冬很热么,他轻声开口,“你也睡床上吧,床很大。”
病床上的人说的单纯,毫无其他的意思,睡觉就是睡觉。
“……”厉绥冬嗤笑了下,没回话,也就陆言能顶着一张单纯的表情说这话。
他没拒绝,躺到了床上。
他俩很多天没有一起睡,一时间,都安静的没有说话,陆言揉了揉眼睛,床头的灯虽然不亮,但一直开着也让眼睛有些酸痛。
厉绥冬看了一眼,俯过身子,伸手将陆言那边的灯关了,房间里一下黑了下来,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霓虹的彩光透进窗子。
熟悉的味道在陆言的鼻尖一晃而过,他眨了下眼,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下,不知道为什么,厉绥冬的味道总让他觉得很舒服。
病房里的床不小,但自然不如家里的,两人挨得近,屋子里开了空调,厉绥冬只在肚子上盖了一角被子,他一动不动地躺着,自顾闭上了眼睛。
陆言连着这么多天都没睡好,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似乎安心了些,垂下眼睛,视线自然地落在厉绥冬放在被子外面的手,他头还有些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地就伸手将那双被空调吹得有点凉的手放进了被子里。
“……”厉绥冬感觉到陆言的动作,一时无言,很烦,动手动脚的,很烦。
不一会儿,又感觉到边上的人窸窸窣窣的把被子一点一点往他身上盖,厉绥冬忍无可忍,烦躁地睁开眼睛,转身把乱动的人扣进怀里,却不忘小心地避开了他扭伤的脚踝。
“别动,睡觉。”
陆言本来就困了,强撑着点力气给厉绥冬盖被子,闻着他身上清冽的味道,陆言一下子就跌进了睡梦中。
云收雨霁,清晨天空已经放晴,像是碧水洗过云层,蓝的清澈。
醒来的时候,病房里没人,陆言看了眼周围,撑着床沿坐起,额角还是突突地有些疼,厉绥冬应该去公司了吧。
他想给院长打个电话,关于昨天的事,他并不想追究,他能够理解一个父亲的崩溃,也能够理解在巨大的悲痛中那位父亲只是找了个发泄的对象。
床头柜上放着手机,陆言倾身去够,蓝色条纹的病服并不是很长,他一弯腰就露出了细瘦的腰,手指还未够到手机,就响起了推门的声音,陆言只当是查房的护士,没有在意。
冷冷的声音响起:“我帮你拿。”接着是衬衣西裤的熟悉身影,厉绥冬拿过手机递给了他。
他比陆言早些醒来,出门去拿了老刘送来的早饭和衣物,顺便耐着性子听他把爷爷的唠叨一并送来。
“你不去公司么?”陆言看着突然出现的厉绥冬,轻声问道。
厉绥冬将床尾的小桌板拉起,将早饭一一放在上面,“嗯,这两天不去了。”
床上的人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像是不想承认什么,厉绥冬又硬邦邦地加了句:“爷爷会过来。”
陆言哦了一声,说:“我想打个电话给院里。”
厉绥冬打开保温杯,里面煮的细腻的小米粥,递给了他。
“我……不想追究那位家属的责任。”他接过小米粥,手指在保温杯上轻轻摩挲,不知怎么的就想跟厉绥冬说一声,其实明明是他自己的事情。
床边的人俯身靠近他,眉头微皱:“他把你推下楼梯,要不是运气好,你知道自己会怎样么?嗯?”上扬的尾音彰显着眼前人的不满情绪。
陆言睫毛轻颤,却是眼神坚定地对上他的眼睛,开口道:“他只是一个崩溃的父亲,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办……我能理解。”
说到最后,坚定的眼神变得有些飘忽,像是想到了什么。
厉绥冬原本已经让律师接手告的对方关上几年,看着眼前少年清澈的眼神,突然不想管了。
他直起身,把饭盒往陆言那边推了点,“吃完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