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总是更能感同身受一些的,阿云沉默了半晌,忽然道:“我小时候,家里遭了好几年的灾,交不上租子,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我爹也想着要把我卖进窑子里去。”
父权社会之下,父母要卖儿卖女,儿女唯有受着的命,没有思考反抗的余地。而最开始被放弃的,又总是女儿。
阿云苍凉地笑了笑,又道:“我娘拼命拦下了她,所以最后我就只是被卖给了张家当童养媳。运气已算好了。”
她怔了怔,又道:“若我运气不好,如今也该是个翠浓吧。”
马空群如此丧尽天良,只因为要人提供情报,就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扔进窑子,就是这样的人,这天底下居然还有人称赞他“好歹是个英雄”。
而翠浓呢?她明明是一个温驯的好女儿,却要被天下人这样子侮辱。
阿云又怎能不心寒?
阿云有怎能……不庆幸?
李鱼道:“翠浓本没有任何错,错的是那马空群,我叫翠浓堂堂正正开始新生活,本就是没错的!”
阿云道:“殿下当然没错!”
李鱼道:“只是我却堵不住银州人的议论。”
阿云眼神一黯,恨恨道:“这些愚夫愚妇!公主好心,叫他们识字,真是不识抬举!”
李鱼说起这事,却并不生气,她笑了笑,道:“既然叫愚夫愚妇,那自然就应该不识抬举,他们若识了抬举,我才奇怪呢。”
阿云便不说话了。
李鱼又道:“百姓不懂事,是需要教化的,而这教化又不是教条式的教化,捏着他们的脖子给他们硬灌是绝对不行的,所以我才要开这戏社,好叫他们听个热闹间,就把道理给听回来。”
阿云这才恍然大悟,道:“公主原打的是这个主意,怪不得……怪不得……”
她就说,公主励精图治,从不听曲儿看戏,怎么会想到要开戏班子,还要从制衣厂中选人来做。
李鱼道:“只是我既然要借着戏社去宣传青楼女子的无辜,演员自然要演的就是这青楼女子,所以这事办起来很难。”
的确是这样。
对戏社的成员,她当然是打算开出高薪的,只不过却还是给阿云的担子太重了些。
阿云却深深一拜,对李鱼道:“公主放心,阿云一定不负公主所托!”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阿云应承下来,李鱼自然也就放心的交给她做了。
阿云也的确没有辜负李鱼的期待。
她是个聪明人,做了制衣厂厂长之后,更是方方面面都照顾的全。
制衣厂人员构成复杂,制衣的工艺又须得保密,阿云知道其中利害,早就把厂中人的来历调查了个一清二楚。
厂中还真的是有能歌善舞之人的。
寻常人家的姑娘,再怎么也够不上“能歌善舞”这四个字的,这些姑娘都是从外地逃难而来,有地主家的小妾、秀才老爷家的婢女,戏班子的小旦,还有那秦楼楚馆之中的烟花女子。
她们大都是遭遇了极端不幸的事情,却又生命力顽强,硬是扛着一条命逃来了公主治下的银州,找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