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恬连忙与身边的同学说了几句，一群人随即跑了起来。然而他们不是往校内跑，也不是朝王雅雯的方向跑，而是朝十字路口另一边的斑马线跑，似乎是要趁那边绿灯时过马路，到对面站牌搭公车逃离。

艾志强迅速追了上去。艾恬的同学们为了掩护艾恬，试图拦阻艾志强，但很快就被他蛮横推开，紧跟着艾恬过马路。正当他伸手要抓她时，竟像是被「空气」猛力推了一把，身体突然往后倒去。他一个踉跄，还没摔倒在地，就先被疾驰而来的车给撞飞！

随着汽车的紧急刹车声，艾志强的身体落在五、六公尺外的马路上，随之而来的是周围学生的尖叫声。

跑上另一边人行道的艾恬，转头一看，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顿时呆愣原地。

目睹这一切的王雅雯也吓得捂住嘴巴，轮到她这边的斑马线绿灯时，她马上拔腿跑过去。

撞到艾志强的汽车驾驶员似乎自己也受到冲击，从挡风玻璃看进去，整个人瘫坐在驾驶座上，已失去意识。

周围几个好心的路人都上前关心艾志强，或帮忙打电话报警求救。

倒在地上的艾志强身体动也不动。别人对他说了什么，他都置若罔闻。他像是不慎跳上岸的鱼，双眼睁得好大，嘴巴无声地开开阖阖。

他的头缓缓转向艾恬，那双布满血丝的大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她倒抽一口气，被他吓得倒坐在地。

他的手颤抖了一会，像是想伸向艾恬，但又无力提起。下一秒，他悠悠吐了一口气，眼神就此失去光彩，手也不再动弹。

艾恬就这么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咽气。一直到王雅雯跑到她身边，跪下来抱住她时，她才终于回神。

当她转头看到王雅雯时，眼泪瞬间滑落脸颊。

「妈……」她回抱住王雅雯，在母亲的怀中害怕地哭了起来。

王雅雯同样也是双眼含泪。她一边安抚女儿，一边惊恐地看向死不瞑目的艾志强，想起自己昨晚在姑娘庙许的愿。

怎么会这样？我只是希望他不要再来骚扰我们，没有要他死啊！怎么会这样？

殡仪馆化验室外，王雅雯独自一人坐在走廊长椅上，不安地紧握双手。

艾志强被车撞后是背部着地，理论上后脑勺也应该会撞到地面而受创。但是王雅雯还是担心地想：恬恬昨天拿台灯打他的头是打哪里？两个伤会是重叠的吗？会不会被法医发现？

她忐忑之际，化验室的门开了。检察官率先出来，直直朝她走来。

她立刻站起身相迎：「怎么样？化验完了吗？」

检察官说：「对。根据法医的初步判断结果，艾先生的死因是颅内与腹腔出血导致休克。」他顿了一下又说，「跟妳确认一下：妳先生送医的时候，妳也搭救护车一起去医院对吗？」

「对。」

「艾先生是ohca，也就是『到院前心肺功能已停止』。等到你们抵达医院，艾先生已出现脑死症状，医护人员问妳是否要签放弃急救声明时，妳同意签了，对吧。」

「对。」王雅雯点头，「怎么了吗？」

「艾先生有保险吗？」

「没有。」

「嗯。」检察官想了一下又说，「基本上我和法医都同意艾先生是车祸身亡。但程序上，还是要询问完家属后，才能出化验证明。都是一些例行性的问题，不用紧张。」

「好。但我想先去一下厕所。」

「没问题。」检察官比厕所的方向给她看。

她上完厕所、洗完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

仿佛是为了安抚自己并且拖延时间，她又摘下眼镜来清洗，一边深呼吸一边心想：没事、没事，他们没有发现。恬恬不会有事的，我要镇定。

当她抬头看向镜子时，却发现镜子里多了一个人影！而且就在她旁边！

「啊——」她尖叫地朝另一边跳开，并且赶紧把湿漉漉的眼镜戴上。

没有人。整间女厕只有她一个人。

但此时她的眼角余光却瞥见了镜中多出来的那个人影。她的视线平移到镜子上，赫然发现是姑娘庙的仙女；接受她许愿的陈仙女！

陈仙女的相貌、打扮与在姑娘庙镜牌里时一样，但此刻她面无表情，又微微低头以上吊眼看着王雅雯，令王雅雯有些害怕，总觉得她看起来有些阴森、不知道在算计什么。

「仙女……？」王雅雯怯生生地说。

陈仙女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看，看得她手臂汗毛竖起。

她不敢再待下去，连忙拔腿冲出女厕。

精神科隔离病房内，陈熙照专注地聆听王雅雯说的话，不时在本子上写下一些笔记。

他边听边想起阿公的日记，而且越听越觉得王雅雯说的姑娘庙，与阿公在世时说过的一件水流尸案有几点吻合。

于是他问王雅雯：「听妳的形容，那间姑娘庙应该距离小溪不远？因为妳和妳女儿原本是走在溪边的步道，然后看到了姑娘庙。」

「对。」

「妳说它没有庙名，那么可以告诉我：它的具体位置在哪里吗？」

王雅雯说完之后。陈熙照沉思了一会，又提出另一点：「妳是从妳先生过世那天起，开始看到镜中仙的，对不对？」

「对。」王雅雯继续说，「我总觉得志强的死不是意外，而是因为我许的愿。尽管他的死不是我许愿的原意，我还是按照当初讲的还愿条件，回姑娘庙添香油钱，而且开始吃素。可是、可是一点用也没有！」她的眼神再度变得惊恐，「仙女还是一直出现！在家里镜子里、在公司镜子里、在捷运站厕所镜子里！而且开始要求我杀了恬恬！」

「除了妳以外，妳女儿有看到仙女吗？」

「没有。除了我以外，谁也没有看到。」她再次流下眼泪，可怜兮兮地对陈熙照说，「我真的不懂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就已经吃素了，还因为这样不小心吓到恬恬。为什么仙女还要来纠缠我？为什么她不能放过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