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进转头看着他，问道：“你说什么？”

阿西咽一口唾沫，又说了一遍：“你不怕我是一个坏人吗？”

等他这一遍话音刚落，钱进就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阿西莫名其妙，他不知道自己这句话的笑点到底在哪里。

看着阿西那副呆愣的模样，钱进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的。

好长时间，钱进这才拍着他的肩膀，用一根手指指着自己，问他：“坏人？你觉得我是什么人？好人吗？”

“你一直对我很好，所以你是个好人。”阿西也认真了起来：“而且，我也希望你是个好人。”

钱进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先不说这个。我问你，你有没有听过关于雄鹰涅槃的故事吗？”

阿西呆愣愣的看着她，既没点头，也没摇头。不过，他的态度并没有影响钱进讲述的热情。

钱进就不管不顾的讲道：“说是好像鹰到了一定的年龄，它的喙、爪子，不再锋利，翅膀上的羽毛不能再托扶着它再翱翔天空。它就会飞到最高的山峰顶部，在坚硬的岩石上击打自己的喙和爪子，使它们都脱落，再拔掉身上的羽毛，等待新的喙和爪子、羽毛长出。这个过程就叫涅槃。”

钱进顿了一下，看着阿西说：“这个故事，听起来既残酷又励志，对吗？”

阿西点了点头。

钱进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书读的不多，所以这些故事，都是那个小孩儿告诉我的。刚开始听的时候，我也是这种感觉，甚至会不自觉的把自己代入到故事里，觉得自己就是将要赴火的凤凰，或是已经站在最高山峰的老鹰。可是，时间过得越久，我越发现，根本就是不是这么回事。”

讲到这里，钱进又开始笑了起来，那笑里的嘲讽和痛苦，让听着、看着的阿西一阵难受。

等她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这才接着又说：“时间长了，我就发现，获得涅槃的过程，一点儿励志的影子都没有，只剩下了残酷。其中最残酷的，就是这个过程相当的漫长，长到在很多时候，我们需要去相信别人，更多的是自己为此编造的谎言。就算我们明知道，这些谎言在现实里，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好在，共同经历这个过程的人很多。所以，就算是谎言，我们有时还是会凑到一起，对彼此说，我们会越变越好。”

最后，钱进一脸轻松的总结道。

还没从钱进讲的话里反应过来的阿西，嘴巴动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

在他发愣的工夫，我去给送餐的服务员开了门。在服务员离开后，我看到钱进突然抬起手，在阿西的肩膀上死命的拍打了好几下，还不停的问他疼不疼。

终于阿西受不了了，他在钱进又一巴掌落下前，侧开了身子躲了过去，龇牙咧嘴的揉着自己的肩膀，说：“疼死了，哥，你突然打我干嘛？”

“为了让你清醒一下。”钱进一本正经的回答：“小孩儿，从你的眼睛里，我看出来，你好像受到了我刚才说的那些话的影响，这是非常危险的。所以，我要打你几下，把你打疼了，说不定就忘了我刚才说了什么。你要知道，哥可是为你好，所以不能让你受到我们这种思想的污染。记住，小孩儿，一定要保持着你思想的纯洁。”

阿西一脸郁闷的看着钱进，没好气的说道：“我很纯洁，不需要你用暴力来帮助我。”

“纯洁吗？”钱进看着他，笑着说道：“纯洁就好，我也不用操那么多的心了。”

说完，开始往嘴里扒拉着不热不凉的饭菜。

我也往嘴里送着食物，心里想着，钱进为什么不愿意让阿西受到自己那些话的影响呢？

阿西也跟着吃了几口，嘴里边嚼着食物，边含糊的问：“哥，你刚才说你们有很多人经历过同样的事，感情应该会很好吧？那怎么没见过有人来找你聚聚？”

钱进面无表情的反问道：“有一句话你有没有听过，叫‘道不同不相为谋’？”

阿西点头，说道：“听过。”

钱进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我的晚餐已经全部下肚，餐盘也被服务人员收走。这时，钱进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站起身，说：“走，陪哥去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