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在外打工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往家乡赶去。作为这浩浩荡荡返乡大军里的一员,我裹挟在人潮中,亦步亦趋的朝着检票口移动着。
回去的火车上人很多,不过凭借我多年在外打工的经验,早就算好了回家的日子,提前在网上把回家的车票给买了。所以也就进站上车前挤了点儿,回去的路上倒也没有受多少的罪。躺在那卧铺上,只睡了一觉,也就到我们市里了。
从市里到我家在县城还得转个小巴车,大概也就一个来小时的车程,这睡了一路,这会儿我可是再没有睡下去的想法了,抱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小说,这心里怎么着都不太舒服。
要说起这不舒服的原因,全跟我一个发小有关。
我这个发小大名叫白阿迟,这叫出来稍微变一下音,就成了白痴,再加上农村人生的娃儿都习惯起个小名,又说这小名越贱越好养活,所以他爸妈实在是没有拗过他爷爷,最后就把他的小名定下来了,叫狗子。
这又是白痴又是狗子的,到了我们这群同龄人眼中,那自然是变了味了,最后把这大名小名一结合,于是他就有了一个新的名字,那就是傻狗。
因为从小我们两家人就住的比较近,再加上我们两个年龄相仿,自然那关系就好的没话说,可以说是除了吃饭睡觉,那就连拉屎,都是结伙去的。
这几年,慢慢长大了,虽说没有再像小的时候那么整天都腻在一起,那也是几乎每隔上个三、四天都要联系上那么一次的,这说话的内容没有什么营养,就是天南海北的扯上那么一通,经常都是他跟我说最近又玩了一个什么好玩的游戏,而我则告诉他我又看了一本什么好看的小说。
当然每当说起我爱看小说这个事情,傻狗总要数落上我那么一通,说什么小说哪有游戏香。
这游戏香不香的,我先不说,只是但凡一款游戏,那开发商们为了吸引玩家一直把他家的游戏玩下去,总会在游戏里有这么一个设定,那就是如果你在游戏里被人杀死了,不管是掉级也罢,还是限制时间也罢,总归到最后,你是有一个复活的机会,而且在大多数情况下,只要你一直玩,哪怕你玩一次死一次,变相的拥有了无限次复活的机会。
要知道咱们老祖宗有句话叫人死不能复生,对于这句话,我可是奉为真理的。因此,一听到这玩游戏里有这么一项设定,我可是打心眼里感到不得劲,死了活,活了死,这不纯特么的扯淡嘛。
也正因为这样,我是打死都不愿意碰任何游戏的,总之所有游戏在我眼里就是一句话:这游戏做的跟特么的一个游戏似的。
当然,我的这个观点平时也没少给傻狗灌输,奈何傻狗不听。或者说是听跟没听一样,每天照样是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尽管在这件事上,我和傻狗两个谁也说服不了谁,但并没有影响我们俩从小就建立起来的友谊。
更多的时候,甚至还成为了我俩平时主要的交流内容。
可就是这么平淡又无奇的交流,却在半年前戛然而止了,傻狗再也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而我打过去电话不是他爸接到,就是他妈接到,而当我问起傻狗在干什么的时候,他爸妈总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有时候还没有说上两句话,就随便打了那么一个借口就给挂掉了。
傻狗一定是出事了。
这当然是我第一个想法,但是因为我这人还在外地,就想着马上要过年了,就想着等过年回去的时候,再去傻狗家一趟,好好看看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
一路上因为想着心事,倒没有注意一转眼这小巴就进了我们县城的客运站了。
从车站出来,我当然是直奔我家而去。
我家的一楼,在县城里开了一个小超市,平时都是我妈一个人照看着,而我爸则是在县城里打上一点儿零工,因为临近年关,这超市的人比平时多了不少,所以二老就都在超市里忙活着。
我到家的时候,也就上午十点多,我爸妈看到我回来自然是很高兴,但是又因为超市有点儿忙,也没有跟我多寒喧。
我把随身携带的行李放上二楼,又在超市里转了一会儿,发现这生意靠我爸妈两个人完全都照看的过来,就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出了门。
出了门,在外面转悠了一会儿,又去路边的水果摊上买了些苹果、香蕉,就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去傻狗家看看。
车很快就到傻狗家门口,因为在出租车上事先给傻狗的爸妈打过招呼,所以一到门口就看到他们在外面站着,看那样子是专门迎接我的。
我提着水果向他们走来,走近了我才发现,这才一年没见,他们两个看起来衰老了许多。
随着傻狗的父母进到他家,放下手里的水果,我就迫不及待的问起傻狗来。
没想到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傻狗的爸妈你看我我看你了一阵,最后还是傻狗他妈叹了一口气,刚准备要说话,就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从其中一个房间里传了出来。
听到这声尖叫,傻狗爸妈都是浑身一震,接着傻狗他妈这才像反应了过来一样,一边往那个房间走,一边嘴里说着:“小迟,乖乖,又做噩梦了?”
听他妈这么一说,我才发觉刚才那声尖叫听起来相当的熟悉,那正是两个月没跟我联系的傻狗的声音。
要在平时,如果我听到傻狗他妈叫他“乖乖”,铁定是会招来我一顿嘲笑的。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听到他妈这样叫他的时候,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估计这跟她在说话时,声音里带着哭腔有很大的关系。
房间门打开了,我从阿姨身后看到傻狗木呆呆的坐在床上,而阿姨一进房间就跪坐在床边,手一直在傻狗的头上脸上抚摸着,那动作轻柔的就像在哄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叔叔,傻······”我顿了一下,连忙改口:“小迟他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叔叔叹了一口气,跟我说傻狗已经这个样子很长时间了,整日整夜的不睡觉,时间长了,累的实在支撑不住会眯上一会儿。可闭上眼不长时间,就会立马尖叫着惊醒。
整日整夜的不睡觉?
要知道这人不吃不喝都没这不睡觉来的难受。
我就问叔叔傻狗为什么不睡觉。
结果,我却得到了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小迟说,他害怕睡着后会做梦。他还说,他不想在梦里再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