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万里晴空。
雁城西头的那间客栈门前,陈随安一身苍黑白襟衣,两边肩膀处各绣有亮黑色仙鹤纹,背着一只用黑布裹住的长条乌木匣,正与宋春堂喝酒闲聊。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别过,他日江湖再见,自当与春堂老哥把酒言欢。”
宋春堂点了点头,突然笑道:“都说少年侠气,当策马江湖,不如我从客栈给你挑一匹好马,好让你这一路,走的风采潇洒一点?”
陈随安笑着摇头,“不用,既然是走江湖,那便一路悠悠荡荡,只身前行。沿途看些风景,又何尝不是在走江湖?”
陈随安看了眼客栈那边,继续道:“况且对于我们这种江湖武夫来说,走路本来就是一种裨益自身的修行,这俗话说得好,要想长寿,得多走路嘛。”
宋春堂哈哈一笑,点头道:“也好,你若不需要,那便就此作罢。”
陈随安应声点头,然后开始环顾四周,举目远眺城头方向,缅怀道:“大江东去,孤雁南飞。但愿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雁城是一个好地方,至少在陈随安看来就是如此。人间热闹繁华的地方不计其数,亲眼目睹过后,可能也会令人难以忘却,人生在世,立身之所茫茫多,可若能将心安之处,才算真正的归途,心净之处,便是净土。
陈随安收回视线,戴上斗笠,双手抱拳,洒然道:“那便就此别过。”
宋春堂亦是一笑,抱拳回礼,一切尽在不言中。
双方道别后,陈随安转身向雁城西门方向走去,就此离开这座安稳待了两年的边陲小城,然后一路南下,踏上新的征途。
只是刚走了几步,陈随安便遥遥听到身后有宋春堂的声音传来。
“一直听说我们这座天下很大,大有东南西北四片大陆,有那五湖四海,有三教百家,更有欲群千里目的锦绣山河,随安兄弟若是有机会去这些地方,那便也替宋春堂走一遭这江湖,看一看那传说中的五湖四海,见一见那绵延万里的锦绣山河!”
陈随安并未转身,只是背对客栈门前的那位老人,一手高高举起,挥手朗声道:“一言为定!”
老人目送陈随安离去,眼中唯有逐渐朦胧模糊的修长背影,形单影只,却也潇洒风流。
————
出了雁城,陈随安便一路南下,不走官道,只拣选一些沧州群山秀水间的羊肠小道,跨越七八座县镇,花费两日时间,便抵达沧州东南部。沧州地界,南北两端相隔二百里,东南西江与北境也就刚好一百里路程。若不是陈随安刚好是一位二品巅峰境的武夫,外加炼元境炼气士,恐怕这百里路,陈随安得走上个把月。
陈随安在一处名为昙中县的小县落脚,正是之前在雁城城主府宋春堂所提到过的那个西江昙中县,小县坐落沧州南境,隶属西江,一个巴掌大小的地方,却人杰地灵,依山傍水,无奇不有。
在昙中县落脚,陈随安是有意为之,其实陈随安早早做过打算,等出了雁城,第一件事就是走一遭坐落冠豸山的那个三郎庙,几日前“军饷劫案”中有些疑问还尚未彻底想明白,所以打算来这冠豸山,拜访一下传闻中“人杰地灵”的三郎庙,看一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里面供奉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些神仙。
陈随安在小县客栈租了一间屋子,化名陈四,打算先在此地小住两日,探探口风,等时机成熟,便选择一个好天气,动身前往冠豸山,看看山景,顺便悄悄去三郎庙探探情况,再做定夺。
在这两日期间,县城客栈的店小二心情分外愉悦,因为那位姓陈的客人租了一间屋子,时限两日,却每每鸡鸣拂晓时分就出了门,回来的时候也是乌漆麻黑的大半夜,客人明天一早就退房,在这两日内,那位陈姓客人在房间时只喝酒闲坐,从不对自己呼来喊去,侍奉客人,自己也不用每时每刻端茶送水。
两日后。
西江东境,冠豸山。
山色苍苍,苍岚吐雾,松涛阵阵。
一道黑影在山林间疾步前行,踏叶飞松,身轻如燕,落地无声。
山腰处,巨石之上立一六角亭,题名“松风亭”。陈随安登上那座松风亭,亭子旁边高壁峭立,独留一面,上有石刻草书,陈随安定睛一看,题刻较大两字,为“冠止”,旁边又有略微小的五个字,“上游第一观”,想来是多年前游览此地的一些文人骚客镌石弄笔,为冠豸山盛景题名。
比较意外的是,陈随安置身此处,气海之内居然能感到一丝枯朽起甘霖的感觉,运功仔细查验一番,果真与自己心中猜想一致,此地不光山青水秀,更是一处水运浓郁的绝佳之地。看来此次冠豸山之行,自己没有白来。
只是陈随安回头一想,惋惜不已,如此天然地灵的一处绝佳之地,怎的就被一帮土匪之流给占山为王,搞得乌烟瘴气,实在是可惜。
这风气,得改一改。
越过松风亭,有条通往山顶处的羊肠小道,遥望一眼,草木幽深,层层石阶铺就,夹在两座峭壁之间,陈随安背负剑匣,双手负后,拾阶而上,逐渐登高,走了大约一刻钟,终于登上山顶,举目望去,松林间,一座庙宇映入眼帘。
陈随安隐匿身影,查看一番,发现那座山间庙宇大门敞开,庙门前矗立两座九尺高的石狮,附近都有持刀侍卫把守,大致二十余人,凡夫俗子看来,此地无疑禁制重重,戒备森严,但在陈随安眼中,这样的戒备,漏洞百出,若陈随安想潜入其中,易如反掌,甚至可以做到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