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呆坐在茶案旁，看着茶壶里咕隆咕隆翻滚着的热水，双目却失去了焦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旁叼着根烟，侧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张悬，等了半天也没动静，睁眼一瞧，却见好友坐在茶案旁发呆，赶忙起身上去推醒了他：“老赵！壶都要炸了！”

赵刚这时才惊醒过来，赶忙关了茶案的电，略带歉意的说道：“分神了，啧，我重新帮你泡一壶。”

“算了吧，你也没泡茶的心思”张悬摇摇头，又看了看那一壶几乎被烧干的茶水，嘲讽了一句：“可惜这壶好茶，还是我从李委员那讨来的珍藏，一口都没尝到。”

赵刚也是微微一笑，李志爱茶的名声天下皆知，他本就是茶乡出身，父母都是茶农，清茶对他来说就和张悬手里的烟一样，是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东西。

爱茶之名天下闻，自然也给他带来不少麻烦，有不少人动过歪心思，想用茶叶在他身上打开“门路”，但都被他统统斥走，宁愿过着朴素的生活拿自己大半工资和积蓄去收茶，也绝不从他人那获取一丁点的珍贵“赠礼”。

他到底是一个自律且一心为公的人公仆。

李志本质上和赵刚、张悬并无不同，三人以前的分歧和冲突，不过是因为所处的位置不同而已。

如今经历过西南法阵事件和南洋事件，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体会到“灵能无小事”这句话的深意，李志自然也是如此，虽然依旧反对34号预案，但却在各部门的沟通和合作中帮了特行局不少忙。

有了李志的支持，特行局的压力也减少不少，这也是张悬能从京城抽身，返回基地协助赵刚的缘由。

“林奇这段时间干的不错，还算是井井有条，他和章员搭班子，我们后继有人了！”张悬坐会沙发上，一边吸着烟一边安抚着心神不宁的好友：“王中成伤势恢复得不错，过段时间应该就能出院继续活动了，上面也有李志扛着，咱们的情况还是总体向好的嘛，你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

赵刚却摇了摇头，叹道：“我不是因为压力分的神，我是在想南洋的事。”

“哦？说说。”张悬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姿态来。

“我们对吴成做了初步的检查，没有发现法阵的灵能波动和灵能特质，专家团给出结论，法阵阵眼应该是在吴成异常的灵能波动中被消灭了”赵刚慢慢在室内踱着步，凝着双眉说道：“但是，你知道我刚递上去的报告，卫星在南洋又捕捉到一阵灵能波动，我觉得这事还没完。”

“我离京前，阿芙尔将军跟我谈了一次，他也觉得这事还没完”张悬吸了两口烟，微微一笑：“所以你才会让康明恺护送吴成上京，交给阿芙尔将军去检查，你们想应该是一块去了吧。”

赵刚点点头，忽然大步走到办公桌前，翻出一份文件来：“卫星捕捉到的灵能波动，还要等5队侦察后才能确定，我先讲讲吴成的问题吧，fib传来的东西你看了没？那份史蒂芬的口供？”

“我在路上已经看过了，抛开那些他给自己洗地的言论不说，整个过程倒还算详细”张悬一阵冷笑，眼中的冷意一闪而逝：“吃了大亏倒是想起合作来了，要是没有他们这些搅屎棍，哪会搞成现在这样子。”

赵刚没有接话，皱着眉在文件上找了一阵，掏出红笔将几段标了起来，递给张悬：“你看看，史蒂芬说，吴成在灵能波动时有诵念咒文的行为，并且证实了吴成在灵能波动时曾短暂的操纵过灵能，这在之前两次灵能波动中是没有出现过的。”

张悬皱着眉看了一会儿，说道：“确实如此，康明恺的口供里也说过在灵能波动的初期，似乎有人短暂的控制过灵能的流动，当时他怀疑是黑衣人在操纵。”

赵刚摇摇头，继续说道：“现在可以确定了，就是吴成在操纵，老张，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代表什么？”张悬一时没想通，抬头与赵刚似乎要燃起火焰的双眼对视一眼，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们前段时间对他填鸭式教学，还有之前专家团给他大脑和记忆的强化有了效果，让他在这次的灵能波动时与前两次不同，依旧短暂的保留了自我意识？”

赵刚点了点头，只是脸上依旧是一片铁青，不似张悬那般略带喜色：“吴成现在还未苏醒，我们还无法确定他到底是因为法阵寄生后，由法阵短暂的接替了一段时间身体并操纵灵能失败，还是他自己在操纵灵能，可惜史蒂芬忙于保命，没有去分辨吴成诵念咒文时的状态，否则光从他诵念的咒文样式，也许我们就能分辨出那些灵能是不是由吴成自己在操纵了。”

“无论如何，如果是法阵在控制，那么法阵阵眼就应该是被灵能反噬摧毁，专家团的结论没错，法阵确实被消灭了”赵刚呵呵一笑，轻轻敲着桌上的文件：“但如果是吴成自己在操纵灵能，则证明了我们的努力还算有效，他身上的异常并不是不能破解和控制的。”

“但是，吴成身上的问题到现在还是一团乱麻，无论是织梦者还是黑衣人，似乎都很关注他，而且明显对他有一定了解，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我们怀疑他也是入侵的邪神之一，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失去了灵能和记忆。”

“如果这个推论成立，那么恢复了灵能和记忆的吴成到底是敌是友？若是友，如此巨量的灵能，连史蒂芬一时不备都差点被他冲了个魂飞魄散，而且他明显还没有将所有潜力激发出来，那我们有他的帮助，对抗黑衣人和织梦者自然是不在话下。”

“可他若是敌人呢？让他继续在一线活动，会不会导致他恢复记忆和灵能？我们的培训和强化的行动，会不会也是在帮他恢复记忆和灵能？会不会我们这一切的努力反倒成了毁灭我们自己的推手？”

“再者那黑衣人，老张你也看了报告了，余胜男是什么水平你也清楚，结果一个不注意差点被他秒了，他明明有能力再战一场，却为什么放任吴成这么个不确定因素存活在世上？”

“还有那些织梦者，他们明明是追踪法阵才在静海市和黑衣人发生了冲突，利维坦那闹得那么大，为什么他们从头到尾没出现？难道真的已经被那黑衣人消灭了？”

赵刚一口气说了一大段，到最后又是幽幽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再言语。

张悬自然是没法解答，也只能叹口气说道：“所以一切得关键还在吴成身上，也只能看阿芙尔将军那能不能有什么发现了。”

赵刚默认了，揉了揉自己疲惫的脸：“过会儿我会跟阿芙尔将军打个电话，和他好好交流一下，顺便提醒他一下，那些织梦者在静海市最少也是损失惨重，他们要摆脱黑衣人的注意力，就必须闹出更大的动静来，恐怕很快如甜水村那次一样，再给吴成传递新的信息了。”

张悬点点头，忽然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烟灰：“这些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得到答案的，你去刮刮胡子洗把脸，我去让小张准备车。”

“去哪？”赵刚楞了一下，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弹。

“还能去哪？当然去看看兰兰和小陈啊！我这次回来还没去看过她们呢！”张悬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赵刚：“小陈那我就不说了，我可是听说了，兰兰在利维坦受了伤，如今伤都快好了，你竟然都没去看一眼，兰兰还不知道怎么恨你呢！”

赵刚一脸尴尬的站了起来，张张嘴刚要分辩两句，却被张悬摆手阻止：“知道你这段时间焦头烂额的，我也懒得说你，现在好不容易逮着点空，就跟我一起走一趟得了。”

柳月儿在基地里绕了一圈，不知不觉的走到训练场门外，正巧碰见提着一堆设备的林尚坤，赶忙压住脚步声，悄悄跑到他身后，猛地一掌打向他的后背。

但林尚坤一贯警惕，早发觉背后不对劲，飞快的转过身来，柳月儿一掌正打在他捧着的设备上，顿时痛得龇牙咧嘴。

“月儿妹妹，你搞什么鬼，自作自受了吧！”林尚坤哈哈一笑，把设备往地上一堆，伸手去掏腰间武装带里的救护用品：“你不是跟兰子期在一起鬼混？怎么跑这来了？”

“你真是讨厌，早发现我了还给我设套！”柳月儿横眉骂了一句，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兰子期让我打发去办事了，一个人无聊乱转着就转这来了，话说你怎么也在这？平常假期里你不是都宅宿舍打游戏的吗？”

林尚坤耸耸肩，又抱起那一堆设备继续向训练场走：“唉，受刺激了呀，这次南洋行动，我两次传送，两次都被那个红脖子给半路劫了，要不是他留手，没准我就交代在那了，所以我才借了这么一堆设备，到这来加练。”

“那正好，我跟你一起！”柳月儿也兴奋起来：“这次行动我也是差点被那家伙逮着了，嘿嘿，要不要我把队长她们都叫来？可惜老朱又被抽调去破译组了，要不然也把他叫来。”

两人一边讨论着，一边走进训练场，却发现早有人在此处，正坐在一旁的休息区，用符文医疗着伤口。

“嗯？大姐头，副队，你们不是伤还没好吗？怎么也在这？”柳月儿飞快的跑了过去，见赵可兰侧躺在座椅上，腹部的伤口还在渗着血，捂着嘴惊道：“副队，怎么都流血了？”

“没关系，刚刚练得有点过头，伤口崩开了而已。”赵可兰摆摆手，微微调整了下姿势，继续用符文修复着另一处伤口。

“我们也是闲不住，所以来加练两把，你们也是来加练的？”陈冰冰扫了眼抱着一堆设备的林尚坤，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那是，我们俩正好在外头碰上了”柳月儿哈哈一笑，一把环住陈冰冰的手臂，邀功似的说道：“大姐头，我让兰子期去打听你心上人的消息了，嘿嘿，你可别担心了哟。”

“滚！”陈冰冰脸一红，又羞又怒，正要给柳月儿一拳，她却早有准备，哈哈大笑着跳开，拉着林尚坤进了训练场，开启了训练场中的小型符文阵，钻入了训练用的结界之中。

“这小妮子，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陈冰冰只能无奈的啐了一口，继续帮着赵可兰治疗着伤口。

赵可兰也是微微一笑，随即又严肃起来：“你有些心神不宁，刚刚如果不是你分神，我也不会去帮你挡那么一下，伤口也不会崩开了。”

陈冰冰愧疚的叹了口气，说道：“对不起啊，兰兰，这段时间我想了不少东西，心思有些静不下来。”

“跟我说说，我听听。”赵可兰抚了抚在符文的作用下逐渐愈合的伤口，坐直了身子。

“我是在想，我当初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陈冰冰搓着双手，话语间有一丝犹豫：“组建这个队伍时，我只想着保命第一，尽量不参与战斗，可你也看到了，这几次的行动，我们几乎是从头打到尾。”

“究其原因，还是我们的实力太弱了，专案组面对的这一系列事件，以我们的实力根本没法绕过，每次都只能拼死一搏、靠着其他队伍的辅助，才能争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