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无人打理的村落依旧破败不堪，今年的天气比以往都要冷一些。寒风顺着大门吹醒了熟睡中的少年。

“拿着背篓去平坡等我”酒鬼随意的套上花布衣，拿着酒坛往自己骆驼皮缝制的便携酒袋子里倒，酒水时不时得洒落在花布衣袖口上，看不清图案的花布衣被染深了一层颜色。

……

平坡是归木村养蜂人住的地方，就是小山头的背面，不过很是平坦，青草遍布。归山已经登上了平坡，看着这昔日绿油油的一片，如今却如一盘被人吃剩的鱼肉，剩的都是残骨碎肉。当走进养蜂人的老屋时，归山思绪不由的被拨弄了一下。

那时近黄昏，一群小孩围着木屋来回奔跑打闹，一个小男孩从屋后跑出。头上肿着两个大包，四周的伙伴止不住的发笑，戴着纱网帽的中年从里屋走出，一脸慈祥，招呼着他们不要围着蜜蜂的地方跑动会被蛰伤。去，让你们小叔给你们摘八月瓜吃。肿着包的男孩也想去，被中年人按住，从屋边的土里摘了些草，放入嘴里嚼了嚼然后敷在了男孩的额头上，热辣肿痛便消散了许多。

你在这儿等着他们吧，这个时候的八月瓜已经炸开了，最香了，待会再送你们点儿蜂蜜吃吃……

思绪随着眼睛从屋内的木牌上停住，归山望了望上边儿有些新鲜的雕字，舅父位，侄儿归山供。这是这一两个月来归山的作为，人去楼空之下，他想给他的这些叔母舅父们做些什么，或许是让他们找到家门，也或许是恼怒为何自己没跟他们一同归去。

“来，把背篓放过来”

酒鬼的声音传来，而后便是一个枯瘦老头，左手举着棺木过头顶，右手持着驼峰袋，一身着着花俏的衣裳，五颜六色有些可笑。归山抬着竹篓，看着这个师傅，顿时觉得嘴中被桃核卡住一般，除了说不出来什么，便也是震惊无语。

“师傅，您举着这6口棺材，过来的？”

“嘿，不然我一口一口拖过来啊，你小子但凡有点儿力气就是你抬。”

随后就重新一口一口的摆好棺材，然后拿起一把树枝，围着一块空地插上，自己则退到后方。

“小娃啊，看好了。”

酒鬼话闭，闭上眼睛，单手置在胸前，随后手指捏着归山从另外一本没名字的书上看到的手印。随着几个手印过去，酒鬼突然抬起另外一只手。

“起！”

归山看到了以前伙伴们经常说的法术神通，什么隔空置物，飞云踏雾，呼风唤雨……神色也不由的紧张起来，又想想这再来开店的师傅，一身本领为何没能在水来之时多救几人。

棺木横空而起，随后被插在土里的树枝突然下沉，跟着就是四四方方六个深坑。棺材飘向深坑的上方直愣愣的垂入。而后便是四周枝木涌来，像各自冲杀一般几息过后便成了一个小殿中间是一块稍大的木牌像极了周边山上的土地庙。

归山惊讶的望向这一切，然后便看向自己师傅，只见他灌了一口酒，然后穿着花布衣跳起了舞，只是这舞姿没几个姿势，跟个癞蛤蟆一样蹦跶了几下有点儿滑稽。

“吾自逍遥游，而今送故人，西归他方土，荡荡铺白路……”

“吾送行，缘起吾徒，祝君西行顺畅，陌路之上吾为各位劈四方。各位有报，报吾家儿郎！”

“归山，拜！”

酒鬼舞完，手挥下，又急忙灌了一口酒，然后刚才神色消散而去又冒出平常的一脸乞丐样。

归山伏地，久久不起。

“祝各位叔母友朋一路坦荡……

师傅，西行是什么？”

酒鬼招呼着归山一屁股坐在黄秃的地方说道

“西行啊，你就当他们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就行。”

“他们没死么？”归山忍不住插口道。

“嘿嘿，没死？死的透透的，三火早就灭了，连一魂一魄也都散了。不过你说的也不算错，你入行为师便给你说说这书上不会写的吧。”

酒鬼喷着酒气，一阵一阵解释。直到青白的天都快散架，才缓缓停住，然后归山便跟着酒鬼缓缓的回棺材铺。

归山从自己师傅口中了解到了很多很多东西，如自己因何不救村子里的人，又因何来到这个小村寨里。

这世界听师傅说的很大，特别特别大，而且有很多很多大人吓唬小娃到龙门阵都是真的。有鼠狼成精有神君仙策，有冥土幽魂。不过尔尔的故事却没有细说，只是讲起自己这门行当的典故比较多。送西，走四方，葬四方，无门无派，只是一个行当，拜得是自己，供的也是自己，修行就是为了收米钱，好让自己破除凡尘道，自在逍遥游。

酒鬼之所以来到村子，听他说的是，这里有自己的缘和自己的因果。但是来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到……

以前秀才就经常告诉自己，归木村和十里八外的其他村落不同。别的村里占着百面山周围的地界耸立，而归木村确实挨着酉水河的分支建立，而且很古老很古老，四面都被小山头包围有着什么困龙之势……想着秀才的话，又想着这两天看的地脉书，困龙是困龙，只是 困的可能是小龙，在这如师傅描绘的地界只是沧海一粟。

更比不得师傅描绘的几个镇子大，不过归山却经过这些好事坏事变得更加沉稳些，虽然这出现在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身上。

“小娃啊，你们这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儿啊？”

归山跟着身旁如夜灯一般的师傅说道“奇怪？没有，最奇怪的便是师傅今日的手段，我看花了都。”

“跟叔母他们以前摆的龙门阵一般”

归山了去心事后，便话又多了起来，始终只是个小娃，连小半都未过，自然一脸好奇。

酒鬼晃了晃右手上的萤石，下坡路，有石洼跟残枝，自己得照顾这刚寻来的徒儿，也是这行当有些让人感觉晦气，不比的和尚道士好歹有门有户，叫花子都不乐意讨这一口丧气饭，不过好歹是个吃百家饭的娃，无父无母就算骗来也多少算有恩，至少小娃不会自己在这村落抹杀了自己的因果。

“那你记得印象最为深刻的是谁给你摆的龙门阵嘛？”

“有，秀才和村长”归山有些黯然，想了想道士昨晚的话，知道村长可能走了也可能走了。

“秀才说木匠伯屋后头的河滩上边有个特别特别粗的木头就是那半截木头，以前被雷公劈的，说是因为外村有个不孝子宰了自己老爹老娘被雷公钉死在上边儿了。

还有就是那水潭边儿有块黑石头，也是雷公劈的，只是秀才说因为有只比人还大的千足虫趴在那里睡觉……”

“那些我们都去看过，见了师傅今天的操行，我感觉好像是真的。不过老村长说的那些不是精怪但是让人心痒痒”

酒鬼放慢了步子，余光看向归山的一侧，眉头有些皱。

“什么东西，说来扎扎耳朵。”

“村长说，酉水河分开的那条小溪，就是我爱摸鱼的那条河，靠河岸边上有个深潭，那里有块木鱼般的石头，我以前摸进去过，还真有，很大很木鱼很像，还会出声，就是顶上的水珠打下来，不过每次摸过去听不得几息我便头晕恶心就游回来了。”

“还有就是村长爷爷说的，顺着村尾的那节烂桥往里走，有个洞，叫做凉风洞，洞口有口深井，叫凉水井。我去打过水，不过洞子没敢钻，村长说进去回不来，还用石头封住了，他说哪里进去之后就能到另外个地方，不过多半死在半路，所以把洞口都封了，以前我跟他们几个进去过一点儿，哪里有人一般大的蝙蝠，我们害怕就再也没去了，不过真的像他们说的，洞口穿冬衣，三伏照不进，特凉快……”

归山像许久没有泄洪的闸口一般，一发不可收拾，老道止不住的打断了他

好了，知道了。你先别动，有个小月亮在你身后。归山止住步伐，虽然听不懂师傅在说什么但还是立住，不由得升起一点儿慌张，大晚上的身后有东西，可别是熊娘嘎婆那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