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蕙晾完院子里的衣物，扭头瞧见继母头上冒出一行字来：【想喝水】。

她连忙倒了一杯水，忙不迭的送到了继母的手边，唯恐自己送上水之前，那行字就消失。

继母被她“体贴”的微微一怔，抬眼望去，对上了小姑娘的眼睛。

冯蕙今年十一岁了，但因为天生不足，又营养不良，所以面黄肌瘦，身形瘦小，仿佛才七八岁。

一头黄毛乱蓬蓬的不说，小脸也脏兮兮的，衣服松垮陈旧，打了好几个补丁，光着脚丫站在院子里，像个野孩子。

但那双眼睛。

真的犹如两汪清水沁在那里，水灵灵的，明亮又清澈。

农村说亲早，娃娃亲也不稀奇，但想起给她说的那门亲事，继母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泛起了些许罪恶感。

“快给你阿爹送饭去。”她接过水杯后，就撇过头去不肯再看她，连声催促道：“若是晚了，小心你爹抽你。”

眼见继母头上【想喝水】的字样消失后，没有继续冒出其他的需求，冯蕙这才低低的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厨房。

她这些天喉咙一直发痒，咳了许多天的咳嗽，此刻终于痊愈了。

去年冬天，她差点死在一场风寒里，后来虽然活了下来，却又痴了一段时间，每日盯着旁人的头顶看，神色惊惶茫然，看起来怪渗人的。

冯蕙的父亲继母怕她是被邪祟入体，叫了村里的神婆来驱邪，把她吊起来狠狠抽了几鞭子。冯蕙吓得哭喊起来，终于恢复了正常，再也不盯着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定定的看了。

但她其实还能看见，只是不敢再表现出来。

自那以后，她身体就更虚了，不仅体型瘦小，脸色苍白，大热天的手脚也都冰冰凉凉。

只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尤其是农家的女儿，哪有闲钱给女儿调养治病？只能是小病忍着，大病看命，只要还能下地，就得熬着干活。

冯蕙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咳嗽，继母一开始还没说什么，但最近她一张口便忍不住蹙起眉头，赶她出去，显然已经听得厌烦至极。

冯蕙察言观色，知道自己不讨她喜欢，努力忍耐，喉咙却越忍越痒，前几日憋了半晌，一次性爆发后，竟然咳出了血来。

人人都觉得她恐怕长不大，父亲和继母不能把她卖了赚钱，又觉得养不大换不回嫁妆，现在活干不了多少，还占着一份口粮，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冷淡，觉得她还不如早些死了好，还能为家里省一份粮食。

可冯蕙还不想死。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突然发现自己活下去的机会，就在那些只有她能看见的文字里。

【想喝水。】

【想吃东西。】

【想隔壁家的寡妇。】

【想睡觉。】

许多人的头顶都悬浮着这样的字句，但冯蕙不识字，她看不懂那都是什么意思，只能仔细观察，然后连猜带蒙：

继母喝了水后，【想喝水】的字句就会消失。

阿爹吃过东西后，【想吃东西】的字句就会消失。

他们上床睡觉后，【想睡觉】的字句就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