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护法字正腔圆,脸色肃然。
再无人敢质疑。
众人皆跪,俯身行礼。
宋遥受着众人的恭礼时,他想到的不是荣誉与痛快,北羌的雪下的及时,他瞧着竟也有了丝美感。
宋子章在家等着他回来,一见到他便将他揽在了怀里。
“阿遥,再等等。等这场雪停,等冰雪消融的春日,哥带你去看天灯。”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比让一个人等待更加残酷。宋遥后来才知道,人间之所以放天灯,为的是祭奠死去的亲人。
而他期待已久的,竟是一个让人感怀的事物。
他想和宋子章分享他的喜悦,尽管这喜悦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躺在宋子章的旁边,听着屋外呼啸的风雪,说着断断续续的话,然后陷入了沉睡。
第二日他依旧去羽护法那儿修习术法,尽管他的傀儡术还不甚精炼,可那些曾经爱嘲讽欺负他的弟子再也没主动招惹他。就连羽护法对他也有了悦色。
他觉得自己这个魁首称号当真不错。他想与宋子章匹肩,想成为他那样品德兼行的人。于是努力修习,常常待在洗墨堂里为木偶上色,点睛。
他数着日子过,看着洗墨堂屋檐上的冰凌一日比一日小,听到流水淙淙声,可也听到了流言蜚语。
句句露骨,字字肮脏。
“闭嘴!你若再敢说我兄长的不是,我定杀了你!”
被摔在地上的小弟子慌慌张张地逃跑。啪嗒一声,从屋檐上掉下一支冰凌摔在他脚下,霎时碎了一地。
宋遥突然一路奔走,他朝家跑了一半路程,突然立在原地,又转过身朝回跑。纵是北羌的初春时节,耳边的风依旧寒冷刺骨,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仿佛一根根冰凌扎进他心上,刺入骨子里,叫他蚀骨的疼。
他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镇定,宋子章这样一个温良纯善的人怎么会是那些杂碎口中那样的人呢?不会的,宋子章答应待冰雪消融时便带他离开这儿,带他去看天灯的,定是……定是他多想了。
“哥?”
那扇门被他轻轻推开,他瞧着一地狼籍,声音立马带了哭腔。
床榻上那一双交缠的身影和声声喘息突然停了下来。
“阿……阿遥?”
他擅自闯入羽护法的寝宫,便是有违法度。那些发现端倪的守卫立马上前将他抓住,他就立在门外,目光死死盯着宋子章,毫无反抗的被人带了下去。
宋子章再来看他时,隔着监牢铁壁,隔着一个春日的距离。
“阿遥,我会让你活下去。”
宋遥被关的这些天他想了很多,想到生,也想到了死。可当宋子章再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心里居然有了一丝怨恨。
“怎么救我?用你的身体?”
宋遥几乎是恶狠狠地开口,他看到宋子章身子颤了一颤,眸子瞬间黯淡下去。良久,宋子章抬头看他,语气平常:“是哥哥让你失望了,对不起。”
宋子章要走,宋遥突然站起,他的双手紧紧攀着监牢,朝远去的人喊:“宋子章!你回来!你回来!”
身处底层,父母双亡,他同宋子章熬过最难的那些年,他知宋子章聪慧过人,知他纯良心善,也知他事事皆为他打算。
纵然上届长生节的魁首是宋子章,可他并未以此而骄,他退于他身后,看他成长。这些年来,他总是站在他身后,是他恃宠而骄,是他忽视了兄长的心境。
他不知,宋子章委身于权贵多久。
他今番看过太多次背影,皆是离他而去。他突然害怕,宋子章这一去,会真正食了言,食一场带他去看天灯的言。
“你回来呜呜,宋子章,你回来……”
双手用力攥紧铁牢,指尖泛白,声线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