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谷中那条河流上的坚冰终于开始融化，而河边的树上开始出现点点嫩芽，春天就到了。

这时候的山谷，其实和当初秋天时他们到来时大不一样了，因为深秋那会儿，他们进行了大规模的烧荒。

那会儿，干柴干草各家都已经备好了，有经验的无尾鱼族人是可以精准判断天气的，而在卢克子爵购买的农奴当中，有一个很老很老，牙都掉了的无尾鱼族人。

这个老无尾鱼族人每天都在河对岸用跳大神一类的方法占卜天气，——他测算的天气比天气预报准多了——，等他占卜出三天后即将下第一场雪时，整个谷地进行了大规模的烧荒。

烧荒就是把这个谷地里所有的杂草杂木烧成灰烬，而这些灰烬将会化身为土壤的一部分肥力，而且拓荒时也不需要再把那些杂草树木去掉了，是很省心又一举两得的法子。

黄昕鹤还记得那几天，先是要清理出安全的无火带，接着一块块防火，大火将一切无情地吞没，本已失去水分的卑微的枯叶和茎秆轻易被化作飞灰，空气中到处是焚烧的味道，又苍凉又悲怆，又带着丰腴土地的渴望和归于尘土的安宁……人们像是过节一样，全部参与进来，他们谈论着明年的春种和可能有的收获，个个脸上都是兴奋的味道……

所以现在的山谷里，一片平整，空荡荡的，等待着拓荒者的春耕。

人们开始讨论要种些什么东西，要在什么时候种下，这些秦屹和黄昕鹤都完全不懂，他们只能去听别人的意见。

幸好杜斯先生算得上行家。

“……这里比较湿润，灌溉的水源也充足，我猜卢克子爵会给我们准备青糯麦的种子，甚至也可能是更新的品种，假如是青糯麦，那么四月第一次下雨时种最好不过了……这种麦子口感非常好，产量也不错，但是需要足够的水……我的建议是你们最好也种两三亩豆子，蓑豆很好，嫩的时候可以当菜，杆子叶子牛羊都喜欢吃，豆子吃不了也可以晒干了冬天给牛补充营养……”

杜斯先生又补充了一两种作物，有点类似土豆的。

黄昕鹤其实挺想种点油料作物的，但是问了半天也无所得，也就暂时放弃了。

虽然真正耕种还要一个多月的时间，但勤劳能干的那一部分农民已经开始努力了：犁田、松土、施底肥……

秦屹也把他们的未成年小牛套上了犁，开始给自己的二十亩地松土，这是垦荒最重要的一步。

这时候最能看出来有没有犁田的大牲畜的区别了，毕竟牛出力还是人出力区别太大了。

尽管小牛才是一只亚成年的牛，秦屹怕它累着，每天只让它闹着玩似的工作三四个小时，但速度也比人快得多，而且人也不用太累。

而大部分人家都没有牛马，相对强壮的男人们费力地背着犁着地，一天下来累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能看到对面的农奴们，也被监督着开始垦荒犁地了，据说每天都有人累得倒地不起。

黄昕鹤也想帮忙，犁地的时候会犁出一些石块树根之类的，如果有人在旁边帮着捡拾，会快很多。

但秦屹坚决不许，他说：“地里的活儿不该让女人干，你别把皮肤晒黑了就不好看了……”不过小秦总的雪白皮肤倒是一天天晒得越来越黑了，手也粗糙了，指甲也开裂了。

好在时间充足，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完全可以晃晃悠悠地干，秦屹也就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每天工作半天，就把二十亩地犁好了。

他们的地被平得整整齐齐，土壤里的杂物大都去除了。

接下来就是施肥了，要把荒地养成肥田，这是最重要的。

之前考虑的化粪池的挑粪的问题也就终于近到了眼前来。

秦屹毫不犹豫地花钱雇了短工。

幸好这时候大家都还不忙，有年轻人有余力来再做点零活。

秦屹请了四个年轻人，都是当初跟他一起伐木的，说好一共做两天的时间。

一开始这几个年轻人们都不肯要钱，但是小秦总愿意拿出他的口才和亲和力来说服谁的时候，一般对方都抗拒不了，最后还是收取了对于短工而言算得上不错的报酬。

之前做厕所的时候，化粪池特意挖得很大，一年估计清理两次也就够了，这会儿正是时候，虽然粪便和平时倒入的厨余垃圾在其中发酵，味道感人，但一想到它们终究成为土壤的一部分，并且成为养分汇入新的生命之中，倒也没那么恶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