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我知道了。”方泽文捂着流血的额头，把四分五裂的烟灰缸用脚拨到一边，“我这回是让那个姓杨的摆了一道。警察不是放我回来了吗，你急什么？”

“你这段时间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等风头过了我就送你出国。”老爹消气了，坐在办公桌后点了根烟，“那东西扔在那儿就跟定时炸弹似的，总不安心。姓杨的那家人不敢说话，你不用管。”

“嗯。”方泽文点了下头，“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老爹瞟了他一眼，“把头包扎一下。”

方泽文没应声，直接推门出去了。门口的秘书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方巾，他看都不看一眼，顶着一脑门血就走了。方泽文就这么招摇过市，把公司新来的小职员吓得不清，他却故作不在意。

一直到家里，头上的血干涸了，他才拿沾了酒精的毛巾粗鲁地擦去血迹。他把自己折腾得龇牙咧嘴，疼得力气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才躺在沙发上喘气。良久，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投影仪。

投影仪和电脑联网，方泽文简单操作几下，幕布上就出现了黯淡的光影。

年轻人清脆又满怀恶意的起哄声从音响里传来，镜头摇晃着，不断晃过头顶炽亮的路灯。视角忽地一转，对准了地上的人。那是两个男孩，个子略高一些的那个胳膊环着矮一些的那个，白色的校服上布满了凌乱的脚印。

两个人鼻青脸肿，只能从他们艰难的喘息和略微起伏的胸口看出来还活着。

“不是很能跑吗，再跑啊？”有人又往高个子身上踹了一脚，高个子条件反射似的蜷缩身体、收紧胳膊，想把小一些的那个人护在怀里。那一脚落在了高个子的脊背上，踹得他痛苦地哼了两声。

“哟，还护着呢！挺有种。”

镜头外响起了口哨和笑声。

“要不咱今天就让学霸给我们长长见识？哥几个都还没看过两个男人的小电影吧？”

方泽文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他看着镜头里逐渐暴露出的画面，少年人柔韧的身体像是一根竹，在他们手里被迫弯曲，发出濒临破碎的声响。方泽文被那声响取悦到了，多巴胺的分泌量在一瞬间达到顶峰。

两个人都死了才好。方泽文恶狠狠地想。

——

“班长，回来了？”同学跟刘奇打招呼，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难过，小聪的事大家都不想的。”

刘奇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对了，社团那边说活动室储物柜的钥匙不见了，看登记册那个储物柜是小聪在用。”同学顺势提了一嘴，“你知道小聪把钥匙放在哪了吗？如果找不到的话，只能硬砸开了。”

“小聪的东西应该在警察局吧？”刘奇的思绪慢了半拍，慢吞吞地说，“晚点我去问一下研究室的顾老师吧。”

“好。”

——

“顾老师，你拿了什么东西回来啊？”李若愚掂了掂手里的纸箱子，好奇地问，“你一整天都不在，还在查张宇的事吗？钟局下午来找了徐队说要撤销张宇的案子，这起案子不符合刑侦支队的行政级别，要移交给分局。”

“钟局说得对。”顾以诺头也不回地说，“不涉毒、不涉黑、不涉及枪支，死亡人数三人以下的刑事案件，都不归市局管，是分局的工作范畴。除非社会影响极其恶劣、案件情况特别复杂，才会破例移交市局。”

“那……”

“杨聪在全网直播的中秋晚会上自杀，不就是为了让这起案子的‘社会影响’足够恶劣吗？”顾以诺说，“你们徐队不会同意的。”

李若愚震惊地点头，“徐队确实没有同意。”

顾以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扭头进了刑侦支队的办公室。李若愚把纸箱子放到她的办公桌上，看她一件一件地往外拿东西。磨损得只剩一个头的半盒蜡笔、散发着异味的小枕头、几张笔法拙劣的画纸……李若愚看得莫名其妙。

“这是？”

“这是张宇留在福利院的东西。”

顾以诺重点关注了那几张画，她动作温和地把几张泛黄的画纸在桌上铺开，每张画纸上都标准了时间，右下角还有作者的名字。笔画横平竖直、力透纸背的两个字“张宇”。

“看出什么来了吗？”顾以诺问。

李若愚老老实实地摇头。

“这一张是张宇刚刚进福利院的时候画的，他们的全家福。”顾以诺指着蓝色和绿色蜡笔画的三个小人，中间的最小，两边的差不多大，仅凭头发长短来分辨男女。

“这一张是教师节画的，院长说他画的是一位来做义工的女老师。”顾以诺指着第二张画，这一次张宇的画画技术明显有进步，小人的五官、形状都具体了一些，不过画像还是偏中性。

“这一张就更明显了，他在母亲节画的，想象中的母亲。”

第三张画，画上的女人穿着长衣长裤，头发扎在一起，看不出什么温柔、慈爱来。

李若愚看得有点难受，“什么意思？”

“你知道约翰·巴克的房树人测试吗？通过受测者的绘画窥探他们的潜意识，当然，这些画是张宇随手画的，测试过程不规范，得出的结果只能做参考。”顾以诺竖起一根手指，“一般来说，在房树人测试中对异性的绘画描述偏向中性，我们可以怀疑受测者有同性恋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