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线娄底下有一块很大的红布。
够做两身衣服了。
家里谁都知道,这块红布是文秀芝最珍贵的东西,谁也不让碰。
平时连瞧都不给人瞧一眼。
林夕阳也记不清这块红布是何时的了。
记忆中似乎早就存在。
她摸到过一次,入手丝滑,一看就不便宜。
现在都不一定能买到这么纯净的红布,红得耀眼。
文秀芝细细的抚摸着红布,苍老的手量了量,拿起剪子剪了起来。
不一会儿,那块红布就成了正正方方的四边形,林夕阳一个人还展不开。
可见这块布得有多大。
边角料,文秀芝也珍惜的收了起来。
“看大小,还可以给你缝一件里衣。”
林夕阳靠在一旁,不解问,“太婆,您这是要做什么?”
把自己最珍贵的红布都剪裁了。
文秀芝满是皱纹的手摸了摸林夕阳的脑袋,感慨,“买这布的时候,还没你,最困难的三年,我也没想过卖掉。”
“这是你太公允诺太婆的彩礼,你太公说,不能三媒六聘娶我,已经是最大的遗憾。”
“你太公娶我那会儿,混乱不堪,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给我,承诺凤冠霞帔终有一天会亲自为我穿上,可惜”
可惜什么,林夕阳大概猜到了。
听奶奶说,太公是在爸爸娶妈妈那年走的。
为了照顾家里一家老小,把所有吃的都给了家人,自己一个人被饿死了。
太婆出身书香门第,年轻那会儿算得上千金小姐,太公则是普通的农门子弟,胜在勤奋好学,成了太婆父亲的学生,因为这层关系。
文父颇为欣赏太公的品行,在文家倾塌之前把太婆交付给了太公。
太公也不负其所托,与太婆相互扶持,照顾她直到自己生命的尽头。
林夕阳依偎在太婆的腿边,看着那块红布,不知为何有些心酸。
这么多年过去了,红布还是那么新,保存得那么好。
其中掺杂的何尝不是思念呢?
“幺幺,给太婆穿线。”文秀芝从记忆中抽身,慈爱的看着曾孙女,把手里的金线递过去。
林夕阳没有问,接过线两下就穿好了。
下一秒就见文秀芝在红布上下了针。
林夕阳愣住了,不解的看着。
金色的丝线穿过鲜红的布匹,两个大字慢慢显露。
“婚——书”
这时,木窗外的阳光洒落,大片光亮照进屋内。
林夕阳一辈子都记得这个画面。
文秀芝坐在竹椅上,眉眼低垂,苍老的双手慢慢的穿梭着,阳光刚刚好落在她头上,慈祥的侧脸永久的停驻在了林夕阳的心底。
良久没有回神。
“幺幺?”
林夕阳听见声音抬头,一双小鹿眼似乎带着光,“太婆?”
文秀芝弯了弯嘴角,“渴了,帮太婆倒杯水吧。”
“好。”林夕阳转身去了厨房,再进来时,手上端着一杯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