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路与长江路交叉口,坐落着一座谷成县历史悠久的羊肉汤馆。
店面不大,只有两间门面房。七八点钟过去,已经座无虚席。韩术购了票,拿了火烧馍,便环顾四周,准备抢占座位。杜枫很尴尬,望着店内密密麻麻的人头,不知所措。
这在他三十年的记忆中,还不曾出现过。
不论走到江城市的哪家酒楼饭店,迎面都是笑容可掬的礼仪小姐,进店后还有满脸堆笑的服务员在前面为他带路指引,进入房间还会有茶水和点心垫腹,吃完饭,还有人在后面鞠躬送别。
这是何等威武的场景!
现如今,来到这家小店,大家各吃各的,无人应酬搭理,就连服务员也是不理不睬的。让杜枫顿时有一种虎落平川的失落感。
韩术当然知道杜枫的处境和遭遇,很想为他找到一个位置。奇怪的是,店里根本不认识一个人,没有人愿意让座。
韩术不得不走到一家已经吃完饭正在擦嘴的客人身边,默默地等着,看到人家起身,他不顾桌子上堆积如山的餐饮垃圾,赶紧坐了过去,而且还眉飞色舞地招呼着杜枫赶紧坐过来。
杜枫有些犹豫,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无奈,由不得他过多踌躇,挪移着步子,走了过去。
“让你受委屈了,这里味道正宗,顾客盈门,天天如此,希望你能理解。喏,这是我们的烧饼,我放在这里了,你给我看着位置,别让他人占了哟!”
韩术说完,起身跑到取汤口,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对着杜枫挥了挥手,微微的笑着。
队伍轻轻地挪移着,一点一点,一步一步,好不容易才轮到韩术,打好汤,他一手一只碗,矫健地在人头攒动的大厅里左右穿梭,着实让杜枫为他捏了一把汗。
杜枫生怕他一不小心,将热汤溅到别人的身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韩术终于将汤碗递到了杜枫的眼前。杜枫很感动,赶紧起身,从韩术的手中双手接过了大海碗。
刚到鼻翼下方,醇香浓郁的气息,扑面而来,跳动着味蕾,充斥着鼻腔,让杜枫陶醉。
清晨一碗羊肉汤,给个神仙也不当!
这是流传于神都市大街小巷的口头禅,果然,名不虚传。
杜枫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酥软香脆的烧饼,掰成小块,放入汤碗。
那些烧饼碎块很快便吸收了碗中的汤汁,变得湿滑软糯,夹起来轻轻地咬上一小口,那种肉香立刻沁入心脾,杜枫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是舒坦的!
对,就是这个味!这才是家乡的味道!原来自己无数次梦牵魂绕的那种味道,就是来自谷成县的羊肉汤呀!
杜枫三下五除二便干掉了碗中的馍块,然后用筷子轻轻地扒拉了一下碗里的汤汁。原本是想找一找,看看里面有没有吸饱了汤汁而下沉于碗底的馍块,谁知道,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面!
筷子插进去,立刻感到沉甸甸的厚重感,使劲儿往上挑起,筷头尚未出水,却看到了大块大块的羊肉。好家伙,足足有一二十块!
张嘴咬上一块,香而不腻,鲜嫩无比,一点儿膻味都没有!
让杜枫无比震惊的是,吃了那么多羊肉块,下面竟然还有不少!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杜枫不由地问道,“韩哥,你这汤是多少钱一碗呀?羊肉难道不要钱了?”
“二十!”韩术一边吃饭,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什么?二十?二十的汤,竟然这么多的肉!老天呀,我们神都这边的汤真是实惠又美味,我恨不得留下来不走了!”杜枫感慨道。
“好呀!你就留下来呗!”韩术顺坡下驴。
“哎,理想与现实总是存在差距的!我很想留下来,你们也想让我留下来,可是,江城那边的公司却需要我去打理!我不可能扔下他们不管吧!”杜枫无奈地表示。
“这个也是!能理解你的无奈!我们成年人做事,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喜欢的事情做不了,做的事情却不一定喜欢。”韩术附和道。
“韩哥,你还是那样一如既往的豪爽和热情,过去受你照顾,今天受你款待,真诚地对你说一声谢谢!”杜枫有感而发道。
“就为这个?”韩术惊讶地说,“一碗汤能值几个钱!你可是要为我们望川岭的百姓投资了两三百万哟!我才应该感谢你!”韩术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突然停住了筷子,说道。
“这是应该的!舐犊之情,永不相忘!望川岭是我的故乡,哪里有生我养我的父母和乡亲们!虽然亲人已逝,但是,乡音依旧,乡情永在!尤其是老凯叔,对我们杜家的恩情,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我走后,老凯叔就拜托给韩哥了,希望你跟石哥两个人替我多多照看他。有什么事情,尽管给我说。”杜枫交代道。
“没问题!你以老凯叔的名义修建了这么长的一条富民路,整个望川岭的百姓都不会忘了你和凯叔的恩情!大家一定会对老凯叔照看好,让他度过一个快乐祥和的晚年!”韩术应承道。
“这我就放心了!”杜枫放下筷子,掏出纸巾,抹了一把嘴角。然后递给韩术一张纸巾,韩术摆手道,“不用了,我已经擦过了。”
杜枫看了看饭桌的餐巾盒里那些粗糙的纸巾,笑了。又掏出了一张湿巾,递给韩术,“喏,用这个擦一下,会舒服的!”这次,韩术没有拒绝。
正当两人准备起身时,韩术的手机响了,里面传来兰天急促的问询声,“韩术,你在哪儿,赶紧回来吧,出事了!出大事儿了!”
韩术听了,怫然变色道,“杜枫,赶紧走!回河洛镇,那边好像出事儿了!”
说完,两人急匆匆地离开了羊肉馆,风驰电掣地向着几十公里外的河洛镇一路狂奔而去。一路上,韩术聚精会神地开车,杜枫静静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观看窗外的风景,两个人谁也没有了闲情逸致聊天,一句话没有说,气愤压抑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