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这句话用到田晟身上,最合适不过了!
他一个人硬生生毁掉了三个家庭,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他自己!
这个教训,无疑是深刻的,这也就是导致杜枫漂泊在外数十年,有家不愿回,桑梓存而不去想的主要原因。
屈指算来,杜枫离开望川岭,步入县城远走他乡,一晃三十个年头过去了。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面对杜家唯一的血脉,村民们感慨万千。在提说了杜岚的事情后,老凯叔问道,“杜枫,你知道吗,当年警察来调查你姐的案子时,为啥将她带走了三次都无罪释放了吗?”
杜枫懵懂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哎,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其实,当时的望川岭人都很同情你姐的遭遇,都很痛恨田家人!虽然知道你姐害死田莉莉不对,但是,还是在悄悄地帮助她掩盖罪行,不想让她再受磨难。当警察问及岭南和岭东的村民,当晚见过杜岚回家没有,大家都说,见过了!即便是东沟村的人,也都在替你姐作掩护。这个,石支书应该最清楚。”骆凯一边吃着夹心面包,一边对杜枫说。
“哟!石坤,你对那件事还知道些什么?”杜枫很诧异。
“嗯”石坤笑了,“当时的那个目击证人贾暖就是我老姨!”
“哦!世间真有这么巧的事儿!”杜枫惊呆了,催促道,“石坤,你快说说,你老姨都对你说了什么!”
“我老姨说,当时她看见你姐的第一眼就感觉有些像她,可是她对警察却说,当时天色太黑,看不真切。看到的那个姑娘,身材高挑,行动敏捷,完全不是你姐刚刚做过手术那幅病恹恹的样子。这才让你姐从警局里无罪释放出来了三次。我老姨说,她也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甚至有可能是犯法的。但是,她依然愿意这样做!因为她恨死了那个田晟!”石坤详细解释道。
“哎,当时的望川岭,乃至整个河洛镇,几乎没有一个人不同情你们杜家的!可见,天地之间一杆秤,那秤砣是老百姓!虽然你姐犯了法,人们对她还是充满了同情和怜悯。”骆凯悠悠地说道。
“谢谢乡亲们!谢谢乡亲们!这么多年了,我的心中装的全都是对望川岭的仇恨,从来没有想到,这件事的背后,还有这么多暖人心的故事!”杜枫感动得热泪盈眶,他突然望着石坤,好像想起了什么,急切地问道,“你老姨和骆林妈,还健在不?”
“在!她俩都健在!不过,我老姨的腿脚不好,骆林妈的眼睛不好,所以,两个人都没有过来看望你!”石坤忙说。
“我应该去看望她们!哪里能让她俩来看望我!”杜枫说。
“现在天晚了,明天吧,我带你过去!”石坤劝说道。
“也好!大家都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去看望大家。”杜枫已经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准备留在望川岭,住上一阵子,了结了心愿,才能想着回江城的事儿!
当晚,石坤陪同杜枫住在了村部的客房中。
第二天,推开玻璃窗,迎面便是从山林中吹来的沁人心脾的新鲜空气。其中,夹杂着苦菊的药香和翠竹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杜枫兴致大发,走出了客房,顺着楼梯登上了二楼房顶。从这里可以登高望远,俯瞰到整个望川岭的东南北三面,唯一不能看到的是西北方向陡崖下的石泉库区。
国庆逢中秋,风清气更爽!
远望南边的云梦山,晨雾迷蒙,山势逶迤,如同一条巨龙,横卧在谷成县与河洛镇之间,如同一道屏风,将谷成县分为了两部分。从县城到河洛镇,需要走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从云梦山南一路下坡,到石泉河的谷底,跨过一座平梁公路桥,就可以到达河洛镇。
相反,从北部山区到县城,也需要在河洛镇,走过弯曲的十八盘山路,才能到达云梦山的南侧,然后才能抵达县城。
因此,谷成县人经常把县城所在的县南地区称为山上,被河洛镇以北的山地丘陵地区统称为山下。
九十年代末,北部黄河上修建了水库,整个石泉河谷都被湖水淹没,变成了库区。湖水一度回溯到了云梦山的脚下,从水库中蒸腾出来的水汽,如烟似雾,飘忽不定,游走在云梦山的各个山峰之间,忽而在山腰,忽而在峰顶。
这些烟雾,变幻莫测,一会儿像舞女的裙摆,一会儿像飞天的水袖。
杜枫看得出神入化,如痴如醉。
仰望西边的望川岭主峰,山势料峭,直插云霄。宛如蟒蛇跃出深潭,又如春笋拔地而起。甚是雄伟!
俯瞰北侧那烟波浩渺的石泉库区,湖水碧波万顷,波光粼粼,白鹭低临水面,展翅翱翔;孤鹜游戏水面,时而滑翔,时而潜水,引颈长鸣,声震四方,打破了黎明的平静。
突然,东边林间射来霞光万丈,一轮红日伴着翠峰,跃出了地平线。将光明带向了人间,给静谧的望川岭披上了云蒸霞帔的彩衣。
清晨的霞光下,杜枫第一次审视着脚下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
岭南的老村,密密麻麻的低矮房屋从山麓下,一直爬升到山腰。不过,仔细来看,这些房子大多是破败不堪,少有新近翻新的宅院。
岭东的新村,倒是有几分新气象。房舍虽然不能说得上高大,至少可以说是光鲜亮丽。不过,房舍没有统一规划,稍微显得凌乱。大多是因山就势,沿路而居。
杜枫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自己家那个废墟上。
杜家小院就在村部大院的东北侧,与村部直线距离也就是不足一百米的样子。
厨房完全坍塌,只能通过残存地表不足一米的地基来判定,这里曾经有过房子。正房的屋顶全部塌陷,两侧的偏房已经与天地融合在一起,唯有中间的客堂部分依然坚挺,但是凹陷严重,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完全不能住人。
这里是杜枫生活了十几年的老宅院呀!如今变成这副模样,杜枫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