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等他等得直跺脚的王春，他急忙上前忧心忡忡地问道：“王公公，这大晚上的，宫里发生了何事？怎会如此着急？”

“哎呦，颜大人呐，您快些去吧，老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皇上气得已经砸了五个杯盏了，龙掌拍桌子都拍肿了。”

虽然王春可以提前向颜大人透露一点点信息，比如皇上是收到了御王的密函才大发雷霆的，但是，作为在宫里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太监，他知道自己这张嘴必须时刻把门儿，不该他说的，他一个字也不能说。

何况，这在外面，隔墙有耳，要是被一些藏在暗处的人听到了，那还得了？

“我娘嗳！这么严重？”颜明坤倒吸了一口冷气，立即坐上了马车。

王春也跟着爬了上去。

侍卫赶着马车飞一般地向皇宫跑去。

夜色笼罩着京都城，万家灯火熄灭了大半，自然也带走了绝大部分的喧嚣，还给了百姓一丝清净。

颜明坤面上虽然着急，却并不妨碍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打完之后，还长长一叹。

他是一个非常重视养生的朝廷命官，一日三餐，早晚作息都非常有规律。

这幸好是皇上叫他，幸好是发生了大事，要是换了别人叫，或是发生了小事，谁把他半夜从床上薅起来，他一定问候他家八代祖宗，骂他个三天三夜。

作为监察百官的御史，免不了时常要与各类官员辩论、扯皮吵架，经过十几年的实践锤炼，他硬是练就了一嘴过硬的骂功。

而且，这种骂功绝不是乡野泼妇骂人体器官、出口成章的那种骂街功，他可以不说一个脏字，就骂得你抬不起头，三天三夜吃不下去饭。

朝堂之上，各方势力角逐，明争暗斗，皇上每次上朝都要面对带着各种各样目的嘴巴，每每陷入危难之时，冲在最前头的永远是颜明坤。

颜明坤的骂功一出，朝堂之人无敢争锋，只能暂时熄了火焰，等待他日再战。

到了宣政殿外，王春抬手向里面摊了摊，示意颜大人进去，他则要站在殿外等候，皇上发脾气的样子，他好害怕。

虽然跟了皇上几十年，他还是害怕。而且，正是这种害怕让他活到了现在，未来，他还将继续害怕下去。

颜大人正了正衣襟，深吸一口气，抬脚走进了宣政殿。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上抬眼，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颜大人，便松了一口气道：“平身，起来吧，赐座！”

见皇上面色忧愤，颜大人惴惴地坐在了一边。

皇上又屏退了殿中的所有人，王春很自觉地关上了殿门。

“你看看吧！”皇上将御王的密函和一大堆证明材料重重砸在了案几上。

颜大人立即起身，取过来查阅。

一盏茶的功夫后，颜大人从密函中抬起了头，满脸震惊，“皇上，这……这太子殿下怎会如此……”大逆不道？！

皇上冷哼一声，“朕算是看错了眼了，朕都把老四赶到了边州那穷旮旯里，他还不放心？这么早就想夺权篡位？！真是孽子！”

颜大人本就觉得太子此人权欲太重，私心太盛，又非真正的治邦爱民之人，可皇上选了他做太子，颜大人便也只能顺着皇上的意思。

只是，他不能在皇上跟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个人倾向，于是十分公正地奏道：“皇上，您先不要生气，事情还未真正查实核验，等查清楚了再定太子之罪，也不晚。”

皇上靠在了椅背上，揉着自己的眉心，冷声道：“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老四平日里虽然乖张狷狂，但是骨子里还是比较正直的。如若没有足够的证据，他从不会胡乱冤枉人。”

“唉！”颜大人忧心一叹，“按理说，太子没道理这么做啊，他已经是太子了，他的舅舅是姜国公，就连董丞相都是他的拥护者，皇上您……也属意于他，他为何还要这么急切地私造兵器？招兵买马？”

“大概是看朕身体还很康健，等不及了吧”，皇上的脸上现出悲戚之色，民间说皇家无亲情，果真是如此啊。

他那么看重太子，到头来却是第一个要他早死的儿子！实在是为人君，为人父的悲哀呀。

颜大人忽然想打哈欠，可此时这么凝重的气氛，打哈欠肯定是无状之态，很不适合，他只能把嘴巴张到最小，让皇上看不出来那是个哈欠。

“皇上，您找微臣来，是想让微臣快些查清太子之事是否属实？”颜大人想快点解决核心问题，然后回去睡他的美容觉，啊，他好瞌睡，好想睡觉。

皇上点点头，“正是，如若属实，朕不会饶了这个孽子！”

“遵命，微臣立刻马上就去办，如若皇上无有其它事情，微臣就请告退”，顔大人的语速加快了一倍，他就怕皇上突然又聊起别的事情。

他一个大男人可不想深夜当陪聊，皇上后宫那么多嫔妃，随便抓一个来，都可以聊得很深入的。

皇上抬起眼眸，满脸幽怨地看着自己的颜爱卿，他这是急着要离开？没看到朕现在情绪很低落，需要安慰，需要倾诉么？好你个没良心的颜明坤！

“今夜不急，你今后几日无须上朝，专门去办这件事”，皇上偏不放他走。

气氛凝滞了一瞬。

“嗳！多谢皇上！微臣一定尽心尽力办好此事，绝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顔大人立即转变心态，现出了一副陪皇上聊天的热情。躲不了的事情，他只能选择迎难而上。

“颜爱卿，你说……朕这几个儿子，哪一个才是对朕真心？”皇上靠在椅背上，看样子要和顔大人长聊了。

颜大人假意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恭声道：“皇上，皇子们身份尊贵，微臣……不敢妄议。”

皇上瞥他一眼，没好气道：“朕让你说，你就说！”

颜大人连忙躬了躬身，面向皇上恭敬施礼道：“微臣先请皇上赦免微臣妄议皇子之罪，不然，微臣实在不敢……造次”。

“赦你罪，你实话实说！”皇上忽然觉得他的颜爱卿也有点婆婆妈妈了，朝堂上那股骂人的脆嘣劲儿跑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