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乾堂应该就是这里了。
这壮观的景象,对于从乡下来的明承俞来说,真似天堂一般。昏黄的天际,几缕滚烫的浓云,包裹住五座巨塔的顶端,仰面望去,教人便要躺倒在这冷硬的地面去…仍觉漩涡一般的天云欲要吞噬这沉重的面庞。地面一群群迎风的竹,搅动了地面的土石,满是温柔的嶙峋。
明承俞的长相混在这美景之中,显得分外的格格不入。一头灰白的发,遮住了右半边脸;破烂的黑披风,活像染墨的老战旗;只有露出来的那只晶莹剔透的眼睛,倒映出他还是个少年的事实。
明承俞愣了几住,于是便忍不住从舌尖滚出不禁的狂笑。
“不远万里来到虎之国,看来不虚此行啊!”
“是来记名加入义乾堂的吗?”一个人走了过来。那人一身天竺人打扮,皮肤土黄,一脸卷起的胡子,像是义乾堂天际的云朵染黑。
“不然呢…!”
“五十两一周,兄台。”
“…”
“兄台?”
“怎么了…?”
明承俞笑容依旧--但笑着笑着,便泣不成声。
“能贷款吗…”俞眼巴巴的。
“不建议你贷款,因为利息是三成一周,而且带利滚利的…”
“少一点嘛…”
“你这身打扮就别想着卖萌了…兄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五十两一周!
这良辰美景瞬间臭气熏天的感觉体会的到吗!!!
“好臭啊!!!”明承俞大喊。
明承俞感觉自己要被撕裂了,痰涌上来满头昏黑,却只觉身后一阵脚步声,又有一个人走来。
一天过去了。可怜的明承俞,原是乡下的小侠盗,来到了虎之国,连学费还是让另一个少年给垫的。
晚上,义乾堂宿舍。
圣洁的月光照耀着云雾中的星辰,高大的柏树用影子割裂了天空。在柏树无底的黑暗中,融出了几只老鸦。
在静谧的月下,是一排排简陋的宿舍,屋顶的灰色勉强融进了夜的漆黑,衬出了红窗中透出的昏黄。
这破烂的住宅,让人不相信是在义乾堂,这样声名显赫的大武学门派
明承俞和那个少年就住在这样的屋里。
那个白天帮明承俞掏钱的少年长的还算俊朗清秀,穿着一身麻绳编成的小甲,风格略略看出些东瀛的影子;一头乌黑的秀发,像是一只雄狮--不管是谁,都会注意到他如此狂妄的发型,就算忘了他的名字,也总是记得他头上的秀发。
“你还自称侠盗呢,侠盗不应该很有钱吗…”
“呵…要是按你这算下来,我拿过的钱,万两不少。可是我是侠盗…既然行侠仗义,那么就不得沾一分偷盗来的东西。我在乡下的生活,全靠那些邻居的接济…”
明承俞叹了叹气,抿住了嘴。
“噢,还没问你叫什么呢,你可帮了我大忙啊!”明承俞问。
“我?我叫李青戊。”
少年又说:“五十两对我家来说不算什么呢。”
明承俞答应着,却又问:“义乾堂给我们新生的宿舍怎么这么破旧啊…”
“这事管招人的没说,但我略知一二吧…”李青戊说,“因为这宿舍,三年只用一天。”
“那不就是每届学生就只在这住一天!”
“你可知义乾堂考试的严厉?来此考核的各路英雄算来数以千计,然而最终招收的侠士不过几十…那正规的宿舍当然豪华美丽,但给几千人安排,每个人也就分到一个大楼中的小房间,还是两人一组的。就是因为看你跟我分到一起,我才白给你付钱!不然以后考核,其它人都是两人一组的,就我是一个人,可吃大亏了。”
明承俞倒吸了一口冷气。
几千人之中只挑出几十,要是输了,交多少钱都没用;就算侥幸赢了,李青戊也不一定给自己续钱,自己照样上不了义乾堂。
当明承俞仍在忐忑不安时,他或许没有意识到,他这一生的悲欢离合,或许就是从此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