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方母是怎样的气急败坏，方老头一肚子闷气，推门出去，正看到老大跟许家那孩子勾肩搭背地消失在巷尾。

他闷头蹲在门口，狠狠抽了几口烟，再憋在肺子里，恨不得把自己憋死了事。

隔壁饿着肚子的大黄狗甩着尾巴凑过来，满以为能得一句夸，就像平时一样。

结果，被心情糟糕的干巴老头一脚飞踹，踢得翻了好几个跟头。

这时候天上吹过来的风，老头都想撸起袖子跟它干一架。

总之，看啥都不顺眼。

“大强，跟哥说实话。”方老大擂了许大强胸口一拳，没用多大力道。

“嘿嘿……你说啥，我听不懂。”

许大强只有在心上人跟前才冒傻气，别人休想在他头上占到一毛钱便宜，更何况是这油嘴滑舌的臭小子。

等到真有当他妹夫的那一天，叫个大舅哥也不亏。

现在，呵，他才是哥！

方老大也知道大强精的跟猴儿一样，不好哄骗，只好打直球。

“你还想把我当苕啊，两个月前我可见着你拉着兰兰进了你家后院，你爸妈可不在屋里头，就你们俩！”

方老大可不是胡诌，他没个正事，整日闲晃，真看见了。

那天晚上方兰回家，走路别别扭扭，遇到隔壁婶子也没打招呼，对了，领口还多了一条颜色艳丽的红围巾，捂得严严实实，早上出门的时候可没有。

以方老大这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不去做侦探可惜了……

许大强差点被口水呛住，万万没想到，他那天干的好事居然被这小子看见了，这可没法子抵赖了，不过……

兰兰那天可没落红，虽然他不在乎，心里总还是有些疙疙瘩瘩的，不大痛快。

“你怎么不去问高伟？我咋知道兰兰咋回事，她老是对我爱搭不理的，我还愁呢！”

高伟，就是许大强一直嫉恨的小子。

刚上小学那会儿，高伟家总有数不尽的好吃零嘴儿，把兰兰那丫头馋得不行，高伟靠着几根棒棒糖，就把兰兰哄得心花怒放。

高伟：你礼貌吗？才几根棒棒糖？！五年，每天一到两根不同口味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吃……你小子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许大强不知道方老大为啥突然揭穿那天的事。

此时扑到方母跟前的高伟已经被方母气恨交加地甩了一耳光。

高伟，居然是高伟！！！

一家老小全部被发配十年，死得七七八八才回来的高伟！！！

当年发配路上游行，她也带头扔过烂菜帮子，正砸到脸鼻血喷涌的高伟！！！

给兰兰寄了无数次信全被她一把火烧了的高伟！！！

“冤孽啊，老娘上辈子真是欠了你的……”

方母不敢放声哭，拳头死死堵着嘴，泣不成声。

方兰一见高伟就眼神躲闪，此刻也不得不抱着她妈，也小声跟着哭。

“妈，要不，你就把我嫁给他吧，高大哥如今也挣了不少家底，能养活我和孩子。”

方母霍然起身，怒目圆睁，恨铁不成钢。

“休想！！！资本主义的崽子，不能要！！！”

“婶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一家都平反了，你怎么还揪着不放？”

高伟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他听不得资本主义这个词儿！

他铁骨铮铮的爷奶二伯就是不肯认罪被活活冻死的，侄女生了病也被人骂是资本主义的狗崽儿不给医活活烧死了，二伯母痴痴傻傻地再也认不清人……

一家十五口整整齐齐地出去，七零八落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