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倩牵着大虎进了供销社，看看粮价几何，好家伙，大米白面柜台前排了老长的队，柜台前面立了个大牌子——凭粮票限购两斤！

才两斤，谁家不是至少五六口人，这么点儿主食够吃几天？

老老实实拿着粮票排队的人敢怒不敢言，少有几个不苦大仇深的。

门外还想着接着排队的人被工作人员拦住，“今天的粮食排完了，没了，明天再来！”

一年纪不大的婶子一听急了，越过几个男人上前，用力推搡那人。

“我家连个窝头都没了，一屋子老小都张嘴等着呢，”她一指柜台上堆得冒尖的大米白面，恨不得整个人都扑上去。

“你安的什么心，诚心想饿死我们一家是不是？！”

那工作人员冷着脸，一点没退让，“不准进就是不准进！”

大婶推不动，又没辙，一屁股坐地上就开始嚎，跟唱歌似的，“大家都来评评理啊，公家人要饿死咱老百姓啊……我有粮票他们都不卖我粮食啊……”

大虎肿着个眼泡，傻愣愣地看着这人撒泼打滚，暗想：要是俺妈也会这招，是不是俺爸就不会打她了。

其实不然，根本原因在于家暴男本身，活该孤寡一生。

张小倩不乐意跟这种滚刀肉般的人打交道，看准了后头几个得知今天买不上粮食的人转身离开，忙忙交代大虎在这里等着，她抬脚追上去。

“大哥留步！”

张小倩趁着没人注意，手伸进背篓，塞了两袋大米，预估失误，起码一百五十多斤，压得差点没坐地上。她匆匆赶上那个背着空篓子的大哥，生怕他在前面拐个弯不见了，连忙喊住他。

大哥疑惑地回头，指了指自己，“小姑娘，你叫我呢？”

张小倩扶着膝盖喘了两口气，“对啊，大哥你也走得太快了吧！”

大哥挠了挠头，“有什么事么？”

“大哥，你是不是要买粮食？”

大哥眼睛一亮，猛点头，满眼都是对粮食的渴望。

张小倩把背篓一把转到前面来，搁地上，掀开棉布，露出里面白花花珍珠般的大米，“我爷爷让我把家里吃不完的粮食拿出来换钱呢，大哥你看看怎么样？”

大哥一个箭步扑上来，膝盖一软差点跪地上，“大米啊，真的是大米！”

他捧着一把大米，陶醉地闻了又闻，“我要，我要，我都要了！”

生怕有人来抢似的，大哥从怀里掏出一大把粮票和钱，数也不数，一股脑地全都塞给张小倩，满眼期冀地问：“够不够？不够我还有！”

说着又从腰间解下腰带，是一条卷了无数层的棉布做的腰带，里头夹了十几张大团结。

原本张小倩选择追上这位大哥，就是有股直觉莫名知道这大哥有钱，果然如此。

她把粮票一一挑出来，退回给大哥，“这些票我留着没用，一百五十斤大米，都是顶好的新粮，你就给我一百块钱吧!”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大哥把剩下的钱票收好，激动得直搓手，这些大米够他一家子吃上一个月了。

“小姑娘啊，你家还有在卖别的粮食么？什么都行啊，我都买……”大哥有点难为情，“我家老人孩子多，光这些大米，可能只够煮粥的……”

张小倩有一大笔进账，心情甭提多好，笑眯眯看着他，“还有红薯土豆和小麦粉，不过没有大米这么多哦！”

大哥一听，激动得想要跳起来，手都快要搓出火星子了，“妹子，我叫石宽，就是这镇上人，你能卖我多少，我都买！钱不够我回家拿去！”

张小倩一时有点犯难，背篓已经空了，也不好当着他的面大变活人，额，不，是粮食，犹豫了一秒，她问道：“你把你家地址留给我，我明天和爷爷去给你送货。”

“这哪好意思啊，我自己来拿吧！”石宽连连摆手。

“也行，我明天上午在这儿等你吧，要是你有亲戚也想买粮食也一并带来，我卖完这些粮食之后就不卖了。”

“好好好！我明天一定早点来等着！”石宽已经高兴得不知怎么是好了，粮食就是命啊，可算是不用担心挨饿了。

二人就此道别，各自转身离开。

张小倩脚步轻松地走回供销社，大虎还老实地站原地等着，俩人手牵手回村。

路过一家汤面馆时，正好被那一伙找人的三弟看见。他慌忙把剩的半碗面全倒嗓子眼儿里，差点噎个好歹，指着大虎那边，冲自己二哥连连使眼色，眼珠子都瞪出来，吓得众人以为他呛了肺管子，好几个大巴掌抡过来，朝着他后背就是啪啪啪一顿猛拍，总算缓过劲来领着一众大爷们追出门去，大虎姐俩已经走没影了……

“二哥，是大虎，俺看的清清楚楚！那小子长胖了，个也高了！”

几人赶紧追出去，一个女人带着半大小子能走多快。

不得不说，他们的运气实在是差，还不到中午就收摊回家的老乡本来就少，张小倩和大虎背着个空篓子闲庭信步跟郊游似的，他们愣是没追上，绕到另一条通往李家庄的路，可想而知的，等大虎拉着姐姐坐在院儿里喝茶聊天的时候，几人总算反应过来，赶紧换道再追

“大虎，找你的是谁啊？”张小倩看了眼小家伙局促不安揪袖口的手，状似无意地问。

“是俺爸，还有三叔，还有几个村里的叔伯。”

“能说说为什么看到你爸找来吓成那个样子么？”

“俺……俺怕他打俺，俺想跟着姐过日子。”

大虎老老实实，问一句答一句。

“你爸不光打你妈，还打你？”

大虎瑟缩了一下，埋着头不吭声。

“可恶！”

张小倩捏紧了拳头，站起身绕着井边打了好几个转，才算把情绪稳定下来。

——大虎爹名叫高建设，一天有效的建设都没做，就爱喝酒打媳妇。

他带着一众兄弟，风尘仆仆地一路杀到了万大村，在地里随便抓了一个人问路。

就那么恰好，抓到了张小倩隔壁的王大娘，她哪会帮张小倩隐瞒。

一听是大虎亲爹来找，竹筒倒豆子似的，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大虎那孩子跟着他姐姐住呢，就在我家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