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色的霓虹灯光不间断地来回闪烁交替，一个个交织起来汇聚成一条灯光辉煌的长河。各个摊铺的油烟掺杂着食材和香料的味道向上升起，混在风中，夹杂着路边一个个走过的时尚女子女子身上的大牌香水味道、露天摊位的光膀子大汉身上的汗水味道、香烟燃烧的味道……味道混杂不易分辨。

如果味道有颜色的话，陈贺年一直认为这条城郊的美食街会是最丰富的，鱼龙混杂人山人海，这就是人间烟火的味道。

“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爱你……”铃声响起，站在面摊前正要点餐的陈贺年匆忙掏出手机：

“儿子，回家吧。回来你就备考公务，你有学历，在家有个公职吃香，你爸人都给你找好了，花不了多少钱。还有啊，你陈大妈家的姑娘长得不错一米七大个呢，也是本科学历，我看和你合适，你正好回来相一相。你说说你在外面，没背景没势力，哪有那么好混的。你岁数小，你没经历过社会，外面不是你想的那样好出头的。”

“妈我不回去。我这直脾气连笑脸都不会我哪当的了公职，到时候反倒是惹麻烦。我这儿的工作刚刚起步，挺好的。妈，我这边还有事，先不说了。”陈贺年电话刚一撂下，一股委屈的情绪便再也控制不住。

他是说了谎的。他哪还有工作，前些天他的设计图一下便被公司作为旗舰明星设计抢了过去，版权和署名皆不是自己，连分红都没给一分，那是自己大学时间就开始设计的图纸啊，倾注了贺年几年的心血。尽管如此，那黑心公司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说这是公司的功劳和成果，你一个稚嫩的刚毕业的大学生哪里做的出来？

还记得那天老板左一个小朋友右一个小朋友地叫着他，字里行间里满是你只是个小人物，让他沉默地把这个亏给咬碎了咽下肚子吧。

但陈贺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想要上法院告这个公司。但结果却是——今天收到了法院的不受理电话，和一帮小混混的威胁和毒打。

鼻青脸肿的陈贺年也懂得了一个道理，这老板敢这么做，定然人家也有手段平了你，无论黑白人家都是一伙的。自己无名无势在这里激不起一丝浪花的。

想到这里，无助、委屈皆是涌上心头，鼻子酸的厉害，终是忍不住了，这个二十四岁的大男孩竟然站在面摊面前抽泣出声来，引来周边的路人围看。

“哎小伙，你到底吃不吃，哭上别的地方哭去，别挡着后面的人点餐，真晦气。”煮面的大婶皱着眉头用汤勺敲了敲锅边说道。

闻言的贺年吸了两下鼻涕一下止住了眼泪，抹了抹脸很快便就恢复成了常态，暗自说道丢人了。

他出了家门的时候他父亲和他说过，在外面无论有没有出息，就是不能丢了脸面弯了脊骨。

“牛肉面多少钱？”尽管情绪控制好了，但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十八。”大姨一脸泼辣不耐烦的神色。

“肉多么？”

“不少。”

贺年往别的桌子上瞧了瞧回身又问道：“那老板，大肠面多少钱啊。”

“也十八。”

“大肠新鲜不啊？”

“你是找茬的吧，成不成心吃面？”

贺年想了想自己少的可怜的离职工资，不好意思地说道：“来个那个八块的素汤面吧。”

大婶白了他一眼倒也没多说，但是面条给的极少，动作粗暴地端给了他，汤水摇晃着撒了一半，热汤浇了贺年一手。

陈贺年面色木讷如同行尸走肉也没多言，找个靠边的位置便大口吃了起来，狼吞虎咽的样子仿佛一切的委屈和失落都变成了面条，被他咬碎咽下了肚子。

要不回家吧。自己没了工作，以那个黑公司的实力，自己也是被这个行业拉进黑名单了。回家有父母有亲戚，自己不会这么挨欺负。算了吧，不受这个罪了，大城市的梦就这样断了吧。自己还剩的钱正好够买票的。看着碗中仅剩的面汤贺年吧唧了几下嘴巴心想。

“不行！妈的，不混出个模样来我没脸回去！”气上心头，贺年憋不住突然喊出声来。这一声下来遭到了这个美食街半街人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嚎什么嚎，喝了几斤假酒啊！”

“这小伙长得挺帅，可惜傻了。”

“有病吧，公共场合有没有素质，吓了老娘一跳。”

贺年不好意思的满脸堆笑，一个个不好意思朝各桌的顾客送去。真是丢人丢到极点了啊，贺年这下是想哭也不好意思哭了。哭丧着看着碗中的面汤，一饮而尽。

“哈哈哈，小伙，别放弃。我看你额头绿光亮起，这是又有滔天的大气韵，坚持一下定会有一飞冲天的势头。我看你相貌端正，根骨也是上佳。不如就当我徒弟吧。”突然身侧一道浑厚的嗓音传来。

贺年转头一看竟是有些惊讶，说话这人竟然是个身着华贵袈裟的光头和尚，中年岁数，身材雄壮脸型方正，大眼睛大鼻头长耳垂，这气质！任谁看了一眼都得惊呼一声活佛呀！

只不过，让贺年觉得出戏的是——如若这活佛的身前没有那一桌子吃的差不多的烧烤肉串，就更像活佛了。

“大师您这……”

大和尚一下就意会到了贺年的欲言又止，哈哈大笑撸了最后一个大肉串，吧唧着嘴说道：“和尚我这不是在吃，是在渡。我不吃，这罪孽也在，我吃，反倒是让它的灵魂归于轮回。正所谓酒肉地狱，我不渡谁渡！”

贺年看着和尚满嘴冒油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嘟囔着说道：“我才二十四，还处男呢，我可不当和尚，当和尚有啥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