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妆儿听得心里发堵,脚步一顿,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出神,原先觉得这一片风光极好,假山流水,妙趣横生,如今看什么都索然无味,沈妆儿不想听她唠叨,揉了揉眉心,
“回去吧”
郝嬷嬷晓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住了嘴。
还是隽娘聪慧,削了些竹篾,端着锦杌坐在她脚跟前,
“王妃您瞧,奴婢用两根竹篾,给您编一只鸟儿出来。”
隽娘十分手巧,起先沈妆儿魂不守舍,过一会便看入了神,“还真有意思”
隽娘又递给她一根竹篾,“来,您跟着奴婢试一试”
转移沈妆儿的思绪。
就在雀鸟折好时,门廊下响起动静,沈妆儿静静听着脚步声,不敢张望,只闭了闭眼,端坐在罗汉床上,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
留荷领着一人进来了。
“下官给王妃请安”
沈妆儿听到这道声音,猛地抬起眸,见是马渔,脸色当即一变。
她看了一眼留荷,眼神带着锐利,留荷满脸懵乱,不明所以,难道她做错了事?
实则是那老太医不在府上,恰恰遇见马渔,心想马渔与沈妆儿还算熟稔,哪怕诊不出孕像,也不至于传播出去,留荷全然是为沈妆儿着想。
可沈妆儿显然不满意马渔,留荷手心都是汗。
马渔瞥了一眼二人,也发觉不对劲,躬身打量沈妆儿一眼,
“王妃不是传太医吗?何老太医并在府上,正好下官撞上留荷姑娘,便来给王妃请平安脉”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马渔看出沈妆儿神色有异,只当沈妆儿是怀疑他能耐,一面将医箱搁下,一面蹲坐在锦杌,笑眯眯道,“王妃娘娘,下官常年行走宫中,虽擅长治肺咳,可把一把孕脉还是
出不了错的”
马渔这话其实是谦虚了,他治妇科一向不错。
留荷连忙将沈妆儿手腕捧出来,替她覆上一块手帕,请马渔把脉。
马渔是老太医,经验丰富,手指将将一放下去,不到片刻,便皱了眉。
不过也就一瞬间的事,他神色如常,起身与沈妆儿躬身,
“王妃近来忧思多虑,是以不思饮食,月事推迟”
后面马渔再说什么,沈妆儿压根听不见了。
只觉面前的空气生生被撕裂开,她喘不过气来,窒息笼罩心头,她脑子嗡嗡作响,看着马渔,视线里出现一团幻影。
怎么会呢
怎么会这样
酸楚,无助,绝望,一瞬间涌上来,抑在她心口,泪水快要漫出眼眶那一瞬,被她强吞回去。
不是的。
因为不是何老太医。
所以一切才不对
沈妆儿双手不住地颤抖,却犹然强撑着,眼底溢出一片猩红,渐渐缓过神来,彼时马渔已被郝嬷嬷亲自送出去,屋子里只有隽娘与留荷,听雨躲在珠帘外,默默地流泪,怕自己情绪干扰沈妆儿,抿着唇不敢哭出声。
沈妆儿盯着面前的虚空,吩咐道,
“隽娘,你再去一趟明照坊,寻姓何的那位老太医,我只信他”手指深深掐入掌心,她含着泪,麻木的,喃喃地念叨着,“我只信他”
隽娘明知这一去也是徒劳无功,可面前的沈妆儿,脆弱的如同泡沫似的,一戳便碎了,明明已经难过到了极致,却强撑着不倒,隽娘太心疼了,她用力地点头,
“奴婢这就去,无论何老太医在哪,奴婢一定将他带到。”
留荷见隽娘利索地转身,往前一扑,抱住了她的腰身,拦住隽娘,扭头哭着与沈妆儿道,
“王妃,主子,我的好姑娘您别去了,您不信容容,还能不信马太医?九王妃的脉象是他诊出来的,奴婢不是不愿意给您请太医,而是这般闹下去,满城都要知道了,您想一想后果啊”
沈妆儿心如同被掐住似的。
什么后果?
她不在乎后果
她的孩子没了,她还要什么脸面?
钝痛从心头滑过,沈妆儿的泪如同闸水冲泄而出。
面前的一切物影均在她眼底荡漾。
整个世界都在荡漾
她只是想要自己的孩子啊,她前世没能保住他,这一世直接把他丢了吗?
不能,她要把他寻回来。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冲下塌,将留荷给拧了起来,推向一边,双肩发颤拽着隽娘,一字一句,笃定道,“去,快去”
那双眼空洞无物,没了光彩。
仿佛陷入无尽的虚空里,彷徨无助,很努力想要寻找一点支撑。
只瞧她一眼,心便割裂般疼。
隽娘咬着牙,扭头大步冲了出去。
沈妆儿看着她身影消失在门口,身子募的往后一个踉跄,跌坐在塌上。
留荷赶忙爬起来,搀住她,哽咽着道,“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