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妆儿闻言身子一震,脸上的笑意微微敛住了,想吗,再也没了以前那望穿秋水的相思,只是担忧他的安危,希望他平安归来。
抬眸,碧空如洗,一只孤雁从苍穹一滑而过,不曾留下一丝痕迹。
她近来日日惫懒,琢磨着店铺营收,归宁这几日,更是将朱谦忘到九霄云外去,昨日待在三房,查验沈藤功课,翻阅三房账册,又拿了一叠银票给丁姨娘,嘱咐她照看好三房。
里里外外的人都考虑到了,竟是忘了去问,朱谦在边关好不好?
沈玫儿见沈妆儿眸眼怔怔的,只当她害羞,俏皮地捏了捏她鼻尖,
“瞧,想他了吧”
沈妆儿怔忡了片刻,未与她分辨,收起了玩笑心思,
“好了,等你回门,实则是有事交代你。”
“我已请到太医院同知马渔,此人擅治肺咳之症,明日他会上门,你不可怠慢了”细细嘱咐了一番,
沈玫儿思及婆母的病,也是忧在心中,神色郑重,“妆儿,你这般处处为我着想,叫我如何生受?”
“你呀,将自己照顾好,一家子和和美美的,我便高兴了。”
傍晚在沈家用了晚膳,拜别长辈,踩着夕阳余晖回了王府。
原是径直去后院,踟蹰片刻,来到前院唤来温宁,
“温长史,王爷军演进行得如何了?”
温宁等这句话快等出毛病来了,朱谦临走前吩咐,沈妆儿不问,不许他主动献殷勤,他不知何故,却还是照办,终于等到沈妆儿亲询,倒豆子似的,禀报于她。
“这场讲武比试共有十来个项目,不仅蒙兀,就连西面的帖木儿国,东北的女真族,一齐派了人参与,场面好不壮观,如此,军演的压力也越发大了,昌王见事情超出掌控,便将咱们王爷顶在前面,万一在敌营面前丢了脸,咱们王爷吃不了兜着走!”
沈妆儿闻言也知情况不妙,她只能帮着他防备昌王与朱珂,至于抗御外侮,还得靠朱谦自己。前世边关数次告危,都是朱谦力挽狂澜,这个男人对她虽不上心,在军事上却甚有天赋,几乎战无不胜。
军演是他自个儿折腾出来的事,必有应对之法。
“军演什么时候开始?”
“前日便开始了,持续到七月底。”
差不多要耗时一个月。
还早着。
沈妆儿回到后院,隽娘将新鲜采下的莲蓬剥了递给她吃,沈妆儿尝了几个,清甜可口,不觉吃了一小盘,不一会,听雨又洗了一盘菱角,用剪刀绞开,拨开白花花的肉塞入沈妆儿嘴里。
婢子们绣花扑蝶,沈妆儿画画读书,日子便这么一天天消磨过去,眨眼便到了七月底。
一场雨落下来,送走了暑气,洒下一片清凉,秋意猝不及防落在指尖。
湖风湿润,天心阁已渐生冷意,容容怕沈妆儿身子受不住,建议她搬回凌松堂。
在天心阁住了数月,再回到凌松堂一时还不太适应,抬了一张罗汉床在廊芜下闷坐了半晌,忽见听雨打院外奔上台阶,急急朝她跑来,
“王妃,沈府派人送来消息,说是咱们二小姐诊出了喜脉”
沈妆儿一听,从罗汉床上滑了下来,“玫儿这么快就怀上了?”
这才成婚一个月呢。
喜色爬上心头,“快些去开库房,送些人参燕窝等补品过去”
听雨脚步在她跟前打止,笑盈盈纳了个福,入内拿了钥匙转身去了库房。
沈妆儿倚着廊柱,张望听雨轻快的背影,心头渐渐蒙上一层空落。
旁人怀孩子怎么这么顺利呢?
这才成婚一个月呢,这么说,孩子很可能便是洞房怀上的
不可避免滋生些许艳羡。
留荷在一旁看穿她的心思,上前搀着她坐下,“王妃,咱们王爷兴许快要回来了”
沈妆儿心里空空落落的,勉强挤出一丝笑。
前世是在九月初七这一日确认孕像的,离着日子只剩下一个多月,也不知孩子能不能如期到来,不免又想起灵远大师的话,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心中陡生几分信念,孩子一定会重新寻到她这个母亲。
咽下满腔的涩意,轻轻眨了眨长睫,望向洗净的明空,露出笑来,在内心笃定道,
他会回来的,一定会重新回到她身边。
这一夜睡得不太踏实,梦里她仿若一叶扁舟,在黝黑的大海上浮浮沉沉。
水漫过她的鼻梁,一阵窒息。
恍若有什么东西撬开了她的舌尖,她细细的呜咽,呼吸均被夺走,有尖物扎在她细软的肌肤,疼得她睁开了眼,一具高大的身子撑在她上方,夜太暗,那身影太沉太沉,窗外不知何时飘着淅淅沥沥的雨,一点点叩在她心尖,渐渐将她拉回了神。
男人轮廓深邃,下颌的胡渣清晰可辨,眼神幽黯,如漆黑的渊深不见底。
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强烈地想要灌入她肺腑,钻进她四肢五骸。
沈妆儿发懵地盯着他,那张略有些干涸的嘴,上下翕动,
“妆儿,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