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刘瑾吗?
前世升为司礼监大珰的刘瑾!
沈妆儿心怦怦直跳,她记得,前世这个刘瑾极是能干,堪堪进入司礼监一年便立了大功,顶替秉笔孙明执掌东厂,此人虽是太监,却极有风骨,不兴大狱,在朝野甚有令誉,朱谦登基后,刘瑾继任司礼监掌印。
居然无意中救下了他。
刘瑾见沈妆儿盯着他发愣,连忙擦拭眼角的泪,唤了一声,“娘娘?”
沈妆儿回过神来,失笑道,“哎呀,你模样竟是与我一位故人像极。”
留荷在一旁暗自嘀咕,她跟了主子十来年,怎么没见过这等模样的故人。
刘瑾闻言越发惊喜,连连磕头,“能肖
似娘娘故人,是奴婢天大的福气,王妃娘娘大恩,奴婢无以为报”
沈妆儿含笑道,“快些起来吧,我一是不忍她打死你,二呢,也是借机与林嫔结个善缘,你不必放在心上”
刘瑾感激涕零,磕头如捣蒜,“在奴婢眼里,王妃便是奴婢的救命恩人,王妃娘娘不知,再过数日,奴婢便要参加内书堂考核,倘若此时死了,当真是冤屈,王妃是奴婢再生父母”
留荷听了这话,作色瞪他一眼,“胡说,王妃年轻,哪有你这么大儿子”
沈妆儿也跟着露出几分笑意。
刘瑾被这话说的破涕为笑,“奴婢失言,奴婢一定记得王妃大恩大德”一面揩着汗起身,一面不好意思,俊脸窘得通红。
沈妆儿看着他,摆摆手道,“你一当差之人,莫要离开太久,快些回去吧”
刘瑾越发觉得这煜王妃是个心善体贴的主子,心中铭感五内,再三道谢方不舍地离开。
留荷见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一时对沈妆儿佩服得五体投地,
“幸在主子机智,否则撞破了林嫔的事,如同惹了麻烦上身,眼下不仅化解了风波,更是结了善缘,王妃,以前怎么不见您费这些心思?”
沈妆儿哭笑不得,前世她一脑门聪明劲全部扑在朱谦身上,哪懂得经营这些人情世故,女人一旦将眼界放宽,天地也就宽了。
回到王府,已是申时初,沈妆儿饿得慌,留荷连忙吩咐下人传膳。
从宫里回来,哪回没用膳,何况又是这个时辰,管家察觉不对劲,悄悄禀了温宁,温宁疾步赶来后院膳厅,隔着珠帘朝留荷招了招手,留荷踱步出来,二人挪至墙角说话,留荷看着温宁,便冷笑一声,
“长史大人有所不知,今日王妃去咸福宫探望岑妃娘娘,吃了个闭门羹,岑妃娘娘不仅不肯见王妃,竟是不留王妃用膳,害王妃饿着肚儿回来,从御花园走到这东华门,堪堪大半个时辰,这么晒的日头,险些晕过去”
温宁闻言心下一惊,揩了一脑门汗,“王妃委屈了,待王爷回来,我定禀于王爷。”
心想这对婆媳是彻底撕破了脸面,以后还怎么回寰?岑妃也是糊涂了。
戌时初刻,风撩过青翠的细竹,有清新的芳草气息送入靖安阁。
朱谦打军器监回了书房,温宁亲自奉上一杯温茶,便将今日之事禀于朱谦,朱谦脸色果然难看,将茶盏往桌案一搁,“前日入宫,我便告诉她,此事与王妃无关,是洛氏无矩在先,不成想母妃依然将这笔糊涂账算在王妃头上。”
温宁哭笑不得,躬身笑道,“婆媳乃天敌,那洛姑娘又是娘娘亲外甥女,自然是偏袒些”转念又道,“王爷,王妃心里定不舒坦,您要不去哄一哄?”
朱谦颔首,他刚从衙门回来,一身的汗,起身入内室沐浴,换了一身玄色直裰出来,“我这就去后院”才迈开两步,忽然折回来,凉凉看着温宁,
“你有没有觉得,王妃近来与原先大有不同?”
温宁眨了眨眼,将腰身挺直了,“您才发现吗?”
朱谦心中一哽,面色泛黑,肺腑仿佛有灼浪滚过,难受得紧,犹豫了一瞬,还是道,
“近来无论我怎么对她,她不是点头说好,就是默默应是,前两日将洛氏姐妹送走,她亦不曾露出个笑脸,换做以前,她喜怒哀乐皆在脸上,一身的鲜活劲”
他话未说完,却被温宁笑着打断,
“以前的王妃您不是不喜欢吗?不是嫌她日日粘着您,就是埋怨她除了下厨织衣什么都不会,责怪她没有自己的想法,事事唯唯诺诺”
朱谦哑口无言,面无表情看着温宁。
他真是这样对她的吗?
温宁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失笑道,“臣说句不敬的话,王爷是瞧着王妃近来不如以前那般鞍前马后,是以不好受,您盼望自己对她好时,她能给些热切的回应,可臣实话实说,原先您对王妃亦是如此,无论王妃如何讨好您,您也极少给她一个笑脸。”
暖风飕飕灌入朱谦衣领,他却觉脊背一片冰凉,很多事情落在别人身上不觉着,一旦落到自己身上,方觉得,原来这般痛。
沉默良久,他抬目看向幽深的苍穹,颔首,“我知道了”
沿着廊庑往后院走,温宁在这时又追了过来。
灯芒落在这位长史面上,他一脸温润如故,笑着一揖,
“王爷,平心而论,近来王妃的变化,臣都看在眼里,臣觉得甚好,如此才貌双全,不疾不徐,方与王爷比肩,臣贺王爷得此贤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