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慈不需要做太多的解析,只需要静心感悟。
恍惚中,他似乎听到萧圣人歌吟之声: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
余慈若有所思,很快又转过心念。此刻,正是月光照下,从那浅吟低唱中,辨出了更深层的信息。
那是自问,亦是自诩:
“身居其位,吾当如何?”
解析共鸣之后,萧圣人遗韵自然消解,再无痕迹。
这边的情况,也让余慈同步传送到云外清虚之天,叩心钟缈缈钟声传来,叩击心湖,荡漾泛波。
余慈再次长吸口气,借九宫魔域污浊的魔气,暂且冲淡八景宫中传来的悲意。
现在终究不是感慨纪念的时候。
月光明透,持续切入九宫魔域深层,周流遍照各处宫窍。
此时他的观照中,已经加入了萧圣人对九宫魔域的理解,自然是更深透一层。
不过他头一个发现的情况,与萧圣人无关。
他发现,对这份明月观照最敏感的,竟不是苦大仇深的参罗利那,又或是主持魔域的曲无量,而是自进入天庭宫,就完全失去了存在感的柳观。
不用说,这家伙是嗅到了黄泉夫人的气味儿,明显变得兴奋起来。
有黄泉夫人的解析和情报打底,余慈很清楚柳观的心态。
这位在当年也算是魔门后起俊秀的天才强者,要说对黄泉夫人有多深的爱慕,然后转爱成恨,那也未必。
之所以变得这等极端式的疯癫,其实是因为他以黄泉夫人为磨刀石,力推心魔精进之术,只不过后来明显是玩脱了,把自己给也给骗过去。
此时柳观的“本心”就是处在一个“将失未失”的状态,一旦他能得偿宿愿,修为境界定然会有一个极大的攀升。
可惜,这个机会已经很缈茫了。
余慈观照罢柳观,也把鬼铃子、大梵妖王、曲无量都一一照过。
除了柳观以外,魔门三位胁侍魔主尽都在九宫魔域之中,在天魔体系的运化上,已经是毋庸置疑的最高标准,几乎无懈可击。
相比之下,此刻余慈、造化剑仙、叶半山等人,包括广袤真界范围内各宗各派的强者,现在还是一盘散沙。从开战至今,真正形成有效合力的冲击,还是仅有造化剑仙、叶半山等共同实现的“三角共鸣”那一种。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不能把责任都推到各宗各派头上,说他们如何没有大局意识。
从萧圣人那里得了启示之后,余慈必须要承认:
和天魔体系相比,玄门体系缺的可不只是一个“九宫魔域”之类,统摄一切的力量阵禁法度。
出现这种情况,很大程度上,是他这个玄门中枢做得不合格。
他的明月心象固然是整合一界资源体系的无上神通,可当所有的资源聚合在一起,他却没有办法给予最大效率的利用,自然造成了绝大的浪费。
更重要的是,这种不需要通过任何人,直接“抽象”出力量,始终高来高去的神通,造就了目前各宗各派强者的“惰性”——反正我也出力了,且不需要我上心,那么核心战局就由渊虚天君去,我们这边只要管好自家宗门地盘就成。
到了各宗镇压一派的大能级别,绝少有人是不顾一切的战斗狂人,他们考虑的事情很多,特别是在关系宗门存亡的时刻,思前想后,迟疑难决是很正常的。
这种时候,没有点儿外在的压力怎么成?
至于怎么给出压力,又不至于把人压垮;让人出手,又不至于心生怨尤,就要看余慈的解析、调控。
余慈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聪明人,相较于主持中枢,他宁愿挺剑上前。
可现在,确实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既然身具“心象”法门,且已经是玄门体系的中枢,这种职责,他就逃不过去!
他要怎么做?
明月在九宫魔域黑潮中沉浮,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深沉恶意,还有那些探询质疑的目光,压力不住地攀升,可是思维却相应地愈发清晰活跃。
刚刚还十分模糊的新思路,渐渐就有了些轮廓。
余慈很有自知之明,在有了大概方向之后,细节的问题绝不纠缠,直接将其投入平等天黄泉夫人处。而他自己,则是用更纯粹的眼光去观照九宫魔域内外,收集一切有关的信息,加以解析梳理。
而他这种表现,在很多人看来,则是典型的迟疑未绝的状态。
事实上,在九宫魔域遮天蔽日的幽暗黑潮之下,不管是造化剑仙等所在的核心战区,还是分散在真界各处,层次不足,但惨烈犹有过之的大小战局,这份“找不到方向、抓不住重点”的茫然状态是普遍存在的。
在魔潮压制之下,他们都观照不到百里、千里开外,又怎么可能把握住大局,做出准确的判断呢?
人们越茫然,九宫魔域的威能越是强大。
此时,参罗利那已经体会到了天魔体系加持带来的好处——虽然它并不怎么开心。
这一场大战至今,所有想要出离、超拔的强者,都没有好下场。
真正占了便宜的,只有“天魔体系”而已
这一份挫败感,掺进了对余慈的滔天杀意之中,使它在初步适应了“太皇宫”的加持之后,便已经跃跃欲动……没有丝毫掩饰。
现在已经不是渊虚天君的自辟天地,它的战力可以百分百地发挥出来。
就是三元锤,它也不惧!
参罗利那的血红复眼,在黑潮中若隐若现,真实之域的法则层面、气机层面、还有血契咒誓的因果层面,齐齐将余慈锁定。
余慈也是坦然,一洗之前的“迷茫”,拳意拔起,竟然是主动出击。
这也是“半渡而击”,绝不给参罗利那从容调运九宫魔域恢宏力量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