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弯起清浅的弧度,温敛故坐在床边,弯下身问:“你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很轻很轻的声音,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像是在呢喃梦呓中的自问。
江月蝶早已被温柔地放在了床榻上,她闭着眼,似乎有些嫌弃身旁人过于恼人,伸手拽起被子就要裹住脑袋。
她刚裹住,就被另一只手将被子拉下来。
再裹住,再拉下来。
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这场战役以江月蝶的认输作为结尾,她已经困得张不开眼,偏偏耳旁那人总在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问她。
“手好看,脸好看,脾气好……”江月蝶含糊地嘟囔着。
手。
她说过自己的手是平生仅见的、最完美的手。
脸。
她也说过自己长得好看,所有说他丑的人,都是嫉妒。
至于脾气……
她和旁人不同,哪怕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从未将他认定为危险,拒之门外。
每次自己和别人有什么冲突,她总下意识认为是旁人的错。
所以在她眼中,自己的脾气应该也算好。
这么一想,温敛故笑弯了眼睛。
她说得要求,他都是符合的。
“……最重要的、重要的一点……”
“他要一心一意,一心……”
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床榻上的女子就已彻底陷入了昏迷。
一心一意。
……一心啊。
温敛故倏地敛起笑意,烛火幽动下,他像是被烫到般,极快地眨了下眼。
他是妖。
妖生来就没有心啊。
既然这样,又如何做到一心一意?
手掌覆上了自己常年空荡荡的心口,半晌后,低低的笑声在室内回荡。
无妨。
若她想要一心人,他就去找尺寸合适的心脏。
世间之大,总会找到的。
修长的五指顷刻间因妖气而变得尖厉,直至刺破胸口的皮肉,指缝间渗出猩红的血液,透过不堪承受的白衫,滴滴答答掉在地上。
做着这样骇人的事,温敛故神情却无动于衷。
……倘若真的用了别人的心脏。
温敛故手中动作一顿。
那与她日日夜夜,朝夕相伴的心脏,就也不是他的。
而是别人的。
这个想法一经冒出便无法收回。
温敛故控制不住地往下想。
她听见的心跳属于旁人,她覆盖在胸腔时掌下的温度属于旁人,因她而起的心绪,也属于了旁人。
许久不见的暴虐感席卷而来,铺天盖地地倾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无形的炸开。
浓稠的嫉妒化为无尽的恶意,尽数发泄在了胸腔。
温敛故不想与任何人分享江月蝶。
但这一次,她的要求他无法完成。
霎时间,五指穿过血肉,愈发狠厉,像是掌下模糊的血肉,根本不属于他的身体。
然而就在这时,心口处传来了微弱的声响。
不该有的跳动,刚刚诞生般的孱弱。
温敛故毫无焦距的眼眸一顿,瞬间涌现出一点星光。
像是落水之人在即将溺水时,见到了最后的绳索。
哪怕知道有可能只是幻觉,或许触摸到的只是一根脆弱的稻草,可溺水者依旧会不管不顾地向它伸手。
穿透血肉的手指越发用力,猩红浓稠的血液浸染指上,雪白的衣衫沾满了大片大片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