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她话音方落,沈要却一下子打断她道:“——不行!”
“什么不行?”
沈要一字一顿,很是紧张:“如果六小姐以后都不操心我,那我就再也不学新东西了。”
是时,他只管咬着唇,目不转睛。
萧子窈于是又笑。
“难伺候。”
她说。
“我看你就是不想让我心里放放清净。”
“不要清净。”
沈要插嘴道,“你要想着我。”
不可以让他的六小姐活得太痛快。
沈要心想。
要爱得淋漓,不要意难平,要让她只为他下雨。
要让她,被他亏欠甚多,耿耿于怀,并且念念不忘。
小狗希望主人也像自己一样,要被占满整整一颗心。
恶犬。
这哪里是什么天真无邪的可爱小狗能想的事情。
天色不算太好。
真可惜,这分明是一个约会的日子,好在玻璃橱窗后面的灯光还暖,沈要于是拉了拉萧子窈的手,说:“六小姐,我们进去说。”
他二人进去的时候有风铃声响。
那原是一串松枝花环,系着红色缎带与金色铃铛,萧子窈却见屋子里面还挂着小彩旗,黑红黄三色横织,居然是德国来的洋人。
谁知,只此一瞬,萧子窈却听见一声轻笑。
“啊,萧子窈,真巧,我们居然会在这里碰见。”
她于是循声望去——
灯下,正是一张中人之姿的方脸,何金妮穿着一身笔挺的红裙子,两边立起来的领子只管密不透风的包住了她的脖子,就好像她底下什么也没有似的,就一直往下,往下接着两条套着黑色玻璃袜子的圆腿。
萧子窈微微一愣。
何金妮道:“你们也来看戒指?但是不巧,橱窗里那颗钻石戒指已经被我订下来了,刚刚签了支票,等着结婚要用。”
她其实并不太想炫耀的,因着显得太过狼狈,仿佛虚张声势。
偏偏,昨日来前,她便与梁延说起过此事,只道是结婚要用钻石戒指,要量指围,请他抽空陪她出来一趟。
却不想,那厢,梁延居然连一个眼色都懒得丢给她去。
当时正值晚点,霍老太太吃着粥,忽然就说:“这粥咸了,还是从玉把厨房打理得好——我一个老婆子,哪里吃得了你们年轻人的口味。”
何金妮一下子哑住了,随后默了半晌,才道:“回老太太,这牛肉粥里的肉是提前腌上的,我本想等着梁延下职就正好让人煮上,谁知他今天回来的晚了些,这才……”
霍老太太立刻睨了她一眼。
“阿延公事繁忙,你该自己算好时间!所以那个戒指什么的也算了吧,你让丫头去拿条毛线来,在阿延手上比划一下粗细就是了,他没空陪你去。”
如此,她便只好求助一般的转头望向梁延,谁知,他却无动于衷的撇开了脸去,反倒又同霍老太太开口说道:“祖母,我今天给人批假条,才耽误了些时间。”
霍老太太眉心一皱:“这都接近年关了,到底是哪个军官这么不懂事,竟然在这时候批假条?”
“哦,没谁,就是个刺头。”
梁延苦苦的笑了笑,“是沈要找我来批的假。”
“他前阵子带人去抗洪,这假的确不给不好——只不过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去,总归此人还是够不上进,竟然分不清仕途才更要紧。”
“他本来就不上进,也不在乎什么仕途。”
梁延说,“萧子窈怀孕了,他天天都想着陪她,没准明天还会上街逛街呢。”
话毕,四下里便没人再应声了,何金妮于是在桌下攥着手,等人散了,才又叫住梁延问道:“毛线量不准指围,你不然就抽空陪我去珠宝店里试一试戒指圈口,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只不过,她正还说着,梁延便已然没了耐心,就摆摆手道:“不合适就不合适,大不了之后在戒指上缠几圈棉线。”
“那是戒指大了,如果戒指小了呢……”
“小了的话,就换一根手指戴,戴在小拇指上总可以吧,反正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可戴在小拇指上就不是结婚了,那是——”
梁延终于扫兴的打断她道:“何婧,我是中国人,我没留过洋,我不知道戒指戴哪里到底有没有什么所谓,别人也不会在乎这些有没有所谓——空白支票我一会儿让人给你送到小白楼去,我明天不想上街。”
何金妮咬了咬唇。
“可是,从帅府开车到中央大街连十分钟都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