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
“你看得懂书吗?”
沈要一字一顿:“看不懂。”
“那你还看?”
“无聊看的。”
他手里正是夏一杰白日送来的礼物之一,硬皮的插画书,原是西洋传来的童话故事,坚定的锡兵。
一见那书名,萧子窈便温吞吞的说道:“这个故事啊——我前几年看过。”
“讲什么的。”
“讲一个一点儿也不如愿却如愿以偿的故事。”
话毕,她便垂下了眼,然后翻身,只留一个略显单薄的背影给沈要去了。
萧子窈果然说的不错。
沈要心想。
是时,他只管默默的翻着书页,看彩笔插图花里胡哨,画一只缺了腿的锡兵,日日遥望着桌上另一只金发女孩的舞蹈人偶,风吹倒了独腿锡兵,他一路滚落在地,又被冲进水沟、吞进鱼腹,最后死鱼被开膛破腹——原来他居然重回到了曾经的房子,偏他满身泥泞惹得人嫌,便被人一把丢进了火炉里去。
好在,此时此刻,又有一阵风来。
他那仰望已久的舞蹈人偶终于乘风而来,与他一起,掉在火里,烧掉了。
一个一点儿也不如愿却如愿以偿的故事。
他不喜欢。
“六小姐。”
他于是小心翼翼的吻上萧子窈紧闭的双眼,说。
“你不能被风吹走。”
“在梦里也不能。”
——萧子窈陡的转醒了。
原是她忽然觉得有些冷,便一下子惊醒过来,没做噩梦也被吓醒,紧接着,手一摸,却半点儿不见身边的人影,唯独那被子里面还是温的,她心下纳罕,便忙不迭的光着脚下床去找,轻手轻脚,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呆子究竟去哪里了?
是时,她只管一面腹诽,一面推开了房门。
走廊里的灯没亮,偏偏,走廊的另一头,是她打算留给小孩的那间空屋子,房门虚掩着,从里面隐隐透出一点点微弱的光,像夜里的、云后的星星,她简直不敢靠近。
自打郝姨收拾好这间屋子之后,沈要其实一次也没走进去过,就连白天夏一杰来时也是,他知道里面摆满了物件,却也根本不打算过来看上一眼。
萧子窈只当他是觉得无聊。
或者说是,无动于衷。
如此,她便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就扶在门边,从缝隙里望定他。
那屋里没开大灯,只亮着一盏钉在墙上的布面壁灯,暖柔柔的光照着沈要冷冰冰的脸,萧子窈瞧见他正蹲在小木床的边上,伸着手、仔仔细细的整理着床头挂着的几个旋转玩具。
那原是她的不仔细,在挂玩具的时候没留心,便由着那几个勾线的小玩意儿绕在了一起。
沈要的手一向很稳。
远远的,萧子窈只见他很是小心的绕开了那几根线绳,终于将那小东小西一一的放了下来。
谁知,再之后,他便再没了动作了,就只是呆在原地,盯着那空无一物的小床,看了好久好久。
她于是没有弄出半分声响,终于悄悄的回了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