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拿起了信朗声念道:“余自幼修道昆仑,道号‘神凤先生’,名江城子------”阿星顿了顿,向唐月儿道:“他是你大哥的师叔哟!”
唐月儿淡淡地道:“继续念!”
阿星又道:“余艺成下山闯荡江湖,后逢‘天外双奇’之乱,中原正道之士颇为其所困,杀伤甚众。余心不忍,难以坐视,便出手相阻双魔,奈何技不如人,前后两番大战尽皆不利,反连累正道人士死伤无数。无奈只得亲上昆仑求取‘江山地理图’,又力邀颠道人、鬼雄风烈二位义士设计围杀,一场苦战,终借血云幡之力制住双魔。我等三人同来此间,鬼主舍生取义,颠道人重伤不知所踪,余亦气空力尽逃至此处苟延岁月,命数如此,又何怨乎苍天!唯念除恶未尽,双魔终有再出之日--------”
“不必再念了!”唐月儿挥手止住了他。“
阿星道:“神凤先生要等待有缘人至此,助他再起生机,公子正是他的有缘人呐!”
唐月儿道:“我可不是他的有缘人,这种艰险之徒跟你有缘!你若要帮他便自去,我不阻拦你!”
阿星叹了口气道:“那他老人家留下的武功秘谱,-------你不要了?还有一粒增进内功的大还丹,你也不要了?”说罢从怀中掏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一粒丹丸在唐月儿眼前晃了晃
“我不稀罕!闯荡江湖有脑子便够了,何须他那些杂七杂八的物件,给他放回原处!”唐月儿歪着头,颇为不屑。
阿星笑了笑,将那书册、丹丸放回了石匣,接着又道:“我有时还真佩服公子,一个女子竟颇有些爷们儿性子。”
唐月儿死死盯着他,冷冷的道:“你这是骂我!”
“我可不敢!”阿星连连摇手,“我总以为天下女子见了不要钱的东西便走不动路,公子竟然丝毫不为所动,却是难得,难得!”
唐月儿白了他一眼,道:“我并非不爱财,只是厌恶这江城子为人罢了。你可知那血云幡是何物?”
“不知道。”阿星摇了摇头。
提起血云幡,唐月儿面色便凝重起来,沉思了半晌方道:“那乃是极邪之物,一线生的噬魂虫与它相比都是小巫见大巫了,那江城子炼制此物也不知道害了多少无辜之人,我岂能助他这般人!不说这些,咱们走------”说罢拉起阿星的手向外便走。
出了洞口,唐月儿长出了一口气,却又听阿星说道:“我还有一疑问,公子能解么?”
唐月儿看他一脸郑重,便道:“你说!”
“若是你大哥唐啸遇了此事,他又该如何处置?”阿星看着唐月儿嘻嘻笑个不停。
唐月儿一愣,看了阿星几眼,总觉今日这家伙古里古怪的,想必是贪图江城子的武功秘谱了!沉吟了片刻才道:“我大哥也未必会帮他,可是大哥他心肠软,若见师叔如此惨状,想必--------”
“就是嘛!”阿星一拍大腿,“若是唐大侠在此定然不会袖手,何况江城子当年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对付干爹,他们之间的恩怨一时也说不清。”
唐月儿无语,只觉脑中纷乱如麻,她也无法分辨这些人的善恶是非,只得轻叹了一声,道:“若依你看,他们孰是孰非?”
阿星嘿嘿笑道:“神凤先生德高望重,素来为武林人士所推崇,自不会是奸邪小人,但是我那干爹为人也好,待我更是有恩,我自然也不能非议他老人家,-------依我看嘛他们都是好人!”
“胡言乱语!你便是个没主见的!”唐月儿颇为不满,“你这家伙倒是会做人,两不得罪。”
阿星叹了口气,道:“他们都是前辈高人,当年之事自有公论,由不得咱们给人定罪。公子若不愿出手助他,咱们便赶路,只怕公子日后心中难安呐。”
“哼!”唐月儿哼了一声,“我为何心中难安?”
阿星笑道:“公子只要觉得对得起唐啸大侠便好了!”
唐月儿听到大哥的名字,不由得心中一软,回头看了一眼那具骸骨,一时倒也难以决断了。正在犹疑之际,忽闻“咕”的一声轻叫,火蟾蜍又跳了出来,直瞪着着二人,动也不动
“好哇!又是你这畜生--------”唐月儿一见那火蟾蜍,登时气便不打一处来,“刷”的一声拔出了短剑,直奔它而来。
那火蟾蜍看着唐月儿一动不动,既不攻击也不逃走。唐月儿一愣,冲着它比划了两剑,火蟾蜍依旧不动。唐月儿不由犯了疑:“这家伙先前还是精明伶俐,此时怎的如此傻气了?哦,它必有奸计--------”正在胡思乱想之时,那火蟾蜍又发出一声轻叫,随即轻轻一跃跳上了石榻,将一只前足搭在石匣上不住地轻轻拍着,又冲着二人“咕咕”的叫个不停。
阿星看着唐月儿,惊道:“它这是何意?”
“这畜生奸诈之极且颇通人性,看它这番作为似与江城子关系匪浅。你看,它还想以宝物引诱咱俩哩!”唐月儿一脸笑意看着火蟾蜍这番做作,“想必是它见先前未曾害死你我,已知道咱们武功高强,于是将咱们引来此间,欲求援手施救江城子。”正说着,那火蟾蜍停了叫声,却不住地围着骸骨转了起来,显是颇为着急。
“哈哈哈!”唐月儿一阵大笑,“这畜生倒是个忠心为主的好奴才,可比某些人的良心好多了!”
阿星哼了一声,转头向那火蟾蜍道:“别转了,我家公子在骂你哩!”
那火蟾蜍登时停了动作,斜着眼打量了阿星一番,又继续转了起来。
“哎呀,你这畜生还敢藐视于我!”阿星说着撸起了袖子,又狠狠啐了一口。
唐月儿止住了阿星,又嘻嘻笑道:“你莫再转了,我帮他这回便是。”
火蟾蜍闻言瞬时停了下来,自榻上一跃而下,冲着唐月儿轻轻叫了一声。阿星在旁笑道:“你不必道谢,离我们远点便好!去----”说着抬脚将火蟾蜍踢了个筋斗。
“德性!”唐月儿白了阿星一眼,从牙缝挤出两个字,又径直来到石榻前,对着江城子骸骨昂声道:“我知你是前辈高人,只因你炼制那血云幡,伤天害理,我便不想帮你。无奈我大哥出身昆仑,与你有些渊源,我此番助你,不过看在大哥面上罢了,可不是贪图你的宝物!”说罢吩咐阿星将宝物收了,又将骸骨背至洞外。
洞门外,二人寻了处平坦开阔之地将那骸骨依旧盘膝坐了,又在周围堆起了干柴。一切准备停当,阿星才问道:“公子有把握么?可别好心害了人!”
唐月儿翻着眼道:“你家公子敢做便敢当,即便不成也不过害了个死人而已!”
“哎呀!阿星一声轻叫,“此事可万万开不得玩笑呀!若是不成,可就将神凤先生再生的机会断送了,此事干系非小啊!”
唐月儿哼了一声,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的功夫可是传承自我大哥,乃是昆仑正宗,与江城子也是同源。”随后挠了挠头又补了一句,“------即便我没有学了大哥的全部功夫,却也足足有他的八成功力!”
“呵!”阿星阴阳怪气叫了一声,却也不说话了。
唐月儿重又展开江城子遗留的信笺,细细看了一遍。原来江城子重伤之际已知不起,只得将一道秘法留于遗书之内,以待后世有缘者至此施救,再重启生机对抗未来的祸患。一片心血,一番苦谋,等待了百年岁月,可巧今日唐月儿至此,又身负同门武学,却正是有缘之人。
唐月儿一声轻叹,暗道:“这世上莫非真有天意?若要江城子重启生机,必要以昆仑内功引动尸骸上残存的神凤丹元,可巧我曾习得混元功!”感叹了一回,抬头又见烈阳当空,已是午时了,也正是天地阳气已达顶峰之际。
“天时已到!”唐月儿再不犹豫,起身来至江城子骸骨旁,缓缓将手掌置于骸骨的天灵上方,同时运转一气混元功,一道劲力伴着天地至阳之气猛然贯入骸骨天灵。
纯阳之气入体,又兼之同出一脉的内力引动残存丹元,突地,骸骨如触电一般抖动不止,又发出一串“咯咯咯”的爆响,这倒将二人吓了一跳。
阿星不住后退,哆哆嗦嗦地道:“公子莫再施法,恐要炸尸了-------”
“休要胡言乱语,一具骨头架子而已,有何可怕!”唐月儿大声呵斥,手上却是丝毫不敢停顿。过了许久,异动渐息,一切又恢复如常,只是在那骸骨天灵上渐渐现出一团核桃大小的红气,不断地旋绕飞舞。又过了盏茶时分,那红气猛然一沉,竟自骸骨天灵直沉入丹田,如前旋绕片刻又返回了天灵。如是再三,那团红气不住在骸骨天灵、丹田间反复游走,原本只有核桃大小,辗转了数次却已大如拳头。此时的唐月儿已是累的满头大汗,头顶更冒出丝丝白雾,心中不住暗骂江城子胡言乱语骗害后辈,此事全不似他遗书中所言的那般简单省力。其实按照江城子当时的计划,此事轻而易举,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若是唐啸之流昆仑弟子至此,顶多顿饭功夫便能完工,只是他却未曾料到会等到唐月儿这位昆仑高徒,此人乃是昆仑一脉数百年来武功最差的。
阿星看着眼前异象,早已是急得满头大汗,不住地抓耳挠腮,只是苦于自己不通昆仑武学,干瞪眼也帮不上忙;那火蟾蜍更是急得直跳脚,咕咕的叫个不停,本以为能找个帮手,没想到却找来了对头,若是此人一个不慎便会断送了神凤先生的复生之机,如此一来神仙也难救了。
唐月儿全力施为,直从正午时分一直忙到酉时,日头已近落山。经过这一通忙活,江城子骸骨上那团红气终于从天灵蔓延至四肢,又扩散至全身,直将整副骸骨染成一片绯红。唐月儿见状知是大功告成,随即便收了功法,一屁股坐在地上,长叹一声:“累死我了!”那骸骨也是如遭大赦般长出了一口气。
阿星急跑了过来,将那早已备好的柴堆点燃,又伸手不断拍打着唐月儿后背。二人看着眼前烈焰焚烧枯骨,火势越烧越旺,终于一道红光自江城子骸骨中猛然冲出,直达天际,随即四散而开,初时如伞状,后又逐渐伸张蔓延,直至染红了整片天空。
二人望着这般异象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一旁的火蟾蜍则是欢喜跳跃,咕咕叫个不停。
正惊疑间,猛又闻红云中发出一声震天清唳,声达九霄,唐月儿神魂一阵摇荡,顿时捂住了耳朵,紧紧闭上了双目,身体瑟缩不止。阿星一手急捂住唐月儿耳朵,一手紧搂住她肩膀,两只眼睛却紧盯着天边,满脸凝重之色。
转眼间,天边红云又逐渐收敛,终于聚拢成一巨大火团,光耀千里,掩盖了斜阳残照。飞舞盘旋的火团,忽的发出震天动地一声巨响,随即爆散开来,火蟾蜍一声大叫,登时便便被震的四脚朝天死了过去,阿星也是身子一歪险些栽倒,唐月儿面色如纸,已是神识不清。漫天飞溅的火焰中再闻一声清唳,天空中终于缓缓现出神鸟凤凰身姿,一昂首声闻九霄,一展翅周身流火覆盖千里。
百岁光阴似水流,终又见凤鸣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