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芷脚下一滑:……
“假的。”
她别开脸。
旁人都在往舍得坊中挤,只有褚易艰难地追着阮芷逆流而上:“黎兰,不愧是你,隔着这么远都能一眼辨真伪。”
阮芷没回头:“若是换作旁人的笔迹,恐怕我也辨认不出。”
但——
她自己的她还认不出吗?!
二人走出好一段距离,舍得坊喇叭花的大嗓门还不依不饶地撵在身后:
“迎福纳吉接仙气,阮芷师祖保佑您。祝愿道友来年灵石滚滚、灵根纯粹、灵力充沛、灵阶跃升,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阮芷越走越快,快得像逃。
褚易小跑着跟上,乍然抬眼,就瞧见司礼与常念正等在某家铺子前。
“褚师兄,”常念背着手,看着两人笑,“你这是把咱们大荒山的贵人拐到哪里去了?可叫我和师叔好等。”
褚易气喘吁吁地“害”了一声:“别提了,不巧赶上舍得坊开市,全都是人。”
“哦?”常念等到人齐,才跟着司礼向店内跨了一步,“舍得坊开市可是要拿出镇店之宝讨彩头的,今年他们拿的是什么宝贝?”
他看向阮芷。
阮芷堵着耳朵装死。
常念只好转眼看向褚易。
褚易望望阮芷,大手一挥:“不提也罢。”
说着,就紧走两步,与阮芷并肩。
被甩在最后的常念不明所以,只好跟着跨过门槛。
“我去,”常念一进门就惊了,“班偃师,你家叫谁抢劫了?”
他这么一嚷嚷,前边三人都停了步子回头看他,其中司礼的目光最是剐人皮肉。
“我失言了,师叔。”常念连忙拍拍自己的嘴,“我只是……震惊。前两天我来过这儿的,当时这边,还有这边——”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两侧空空荡荡的货架。
“——满满当当的,都是各种各样的飞天木人。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都空了。
“欢迎光临。”
老偃师在堆满木屑的桌案后抬起头。
“班偃师。”司礼微微欠身,“失礼了。”
他说着,一扬手,两扇店门便轰然一合。
热闹被隔绝在外,这不透光的店面里,恍然阴森起来。
满屋烛火摇曳,老偃师抬起旧伤累累的手,扶了扶单片玳瑁眼镜:“仙长您这是……”
常念瞥了司礼一眼,连忙出面打圆场:“班偃师莫怕,我家师叔只是想问您几个问题,您如实回答便是。”
司礼自然接过常念的话头:“原是近日在凡世发现了四只飞天木人,我们才按图索骥,找到了偃师这里。”
闻言,老偃师用肩头搭着的帕巾擦了擦手,颤巍巍地站起身:“仙长,不瞒您说,老朽当偃师七十个年头了,始终恪守《仙律》第七百零四条——凡有术法之物不得流通于外世。仙长所言之事,老朽确实不知。”
常念可怜老偃师满头白发:“司礼师叔,班偃师是仙市上资格最老的偃师了,这样低级的错误,他确实不太会犯。若是从这购走木人的顾客有什么过失,班偃师他也是鞭长莫及。”
这番话提醒了老偃师:“如果仙长需要的话,老朽可以为仙长提供小店的交易记录。”
他说着,从桌肚里掏出一本厚厚的书册,递给司礼。
司礼接过书册,拿在手里翻阅:
最新几页都是各大仙门的订购单子,每一单的量都很大,似乎无从查起。
老偃师摘下镜片,慢悠悠地补充:“这飞天木人可是老朽近几年最得意之作。孩子们喜欢,可以当个玩意儿耍;仙师们也会买去,用作演武教具,这些日子是越卖越好,好到最近的几个大单子老朽都还没来得及做完交工。”
他睁着混浊的眼,来回看着左右的空架子:“老朽这些存货,都在前天被钟卢仙长带走了。”
“老东西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
身侧的褚易忽然爆发,惊得阮芷眉心一跳。
司礼抬起头,定定地看了老偃师一眼,很快又垂下眼皮。
偌大的店面里,只有他“哗啦哗啦”的翻页声。
常念也没了言语,良久,才想起同阮芷解释:“钟卢是掌教师叔的仙号。”
与此同时,翻页声骤止,司礼的手落在一行半新不新的墨字上——
仙历三月初三,酉时,钟卢购取飞天木人一千件,共计二百块上品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