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镇子上的时候，大多数门店已经关了门，而曹记棺材铺依旧灯火通明。在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里，门前悬挂着一盏老灯泡，灯泡附近飞蛾缭绕，门口坐着一个矮小的老头，正戴着老花镜扎纸人。

旁边放着一口刚上完红漆的新棺材，大写的奠字，油漆还未干。

“曹师傅，扎纸人呢！”张全发凑过去，递了一支烟。

曹祥不说话，略微仰头，瞥了一眼张全发，又低着头自顾自的扎着纸人，张全发也不生气，十里八乡都知道老曹的脾气，常年跟棺材和死尸打交道的人，似乎不太会跟活人沟通。

常小旗拉了一把小凳子，坐在他身旁，笑道：“曹师傅，最近身体怎么样？”

曹祥头也没抬，却是咧开嘴角笑道：“小常爷啊，托您的福，还行。”

往屋里看去，这一间小平房里，堆满了纸人纸马，房子小汽车，尤其是门口矗立着一对童男童女，脸蛋上还抹着腮红，惟妙惟肖，好似活人。

“曹师傅，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天来找您，是想订个纸人。”

“想要啥样的，说。”

常小旗看了一眼张全发，指道：“就他这样的。纸必须得用黄纸，五官要用朱砂点缀，扎出来的姿势得是蜷缩成一团的。”

曹祥一怔，停下手中的活计，“小常爷，您这是……”

“有人搞他，我不能坐视不管。”

曹祥点点头，继续忙活手中的事物，“两千，三天之后交货。”

“曹师傅，今晚我就要，多久我都等。”三天之后张全发都凉透了，今晚无论如何也得等到这个纸人。

曹祥摇头，“那不可能，你要的这种纸人，没有四五个时辰是做不出来的，我老了，熬不住。”

“我加钱！”张全发咽了口吐沫，急促的说道。

曹祥白了他一眼，嗤笑道：“你真以为这世上所有事都能用钱解决？”

啪的一声，常小旗抬手拍在小腿上，一片拇指大小的血迹散发开来，这灯泡下的蚊子实在是多，张全发和常小旗被叮咬的浑身难受。反观曹祥，气定神闲，似乎蚊子从来不会咬他，只飘在他周身一尺之外，似乎他不像活人，蚊虫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曹老爷子，我给您跪下了行吗！”张全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额头上黏糊糊的汗液，顺着脸颊滑落到脖子里，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得到这个纸人。

曹祥看都不看他，“下跪对我没用，想要就是三天后，等不及就换一家去。”

局面僵持在了这里，气氛有些尴尬，张全发看向常小旗，脸上挂满了寻求帮助的意味，常小旗轻轻摇头，示意不用慌乱。

等了许久，眼看曹祥扎完手中的纸人，都要关门了，窦严聪骑着电动车从乡下赶了回来，一下车就飞奔而至，“常哥，你要的布包。”

“啪！”话音刚落，棺材铺前的灯泡也突然被熄灭，曹祥隐在门口阴影处，淡然道：“夜深了，都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