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中,两个孩子喊着“阿公阿婆”依偎在外祖母身边,垂泪的老人聊感慰藉。
徐父是个明白人,对周昊说:“我知道兴业这件事犯得太大,莫说是你,即便是知县的小舅子,恐怕也免不了这趟官司,归根结底是我太放纵他的缘故,这些年他仗着有些钱,仗着与你的关系,在外面胡作非为,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做父亲的管不了他,官府替我管,犯罪坐牢,天经地义。”
周昊赶紧说了句客套话:“说到底还是小婿人微言轻。”
徐父摇头道:“三年说长不长,若能换浪子回头,倒也算因祸得福,只是这杖刑……”
说来说去,还是想求周昊为他儿子疏通关系。
周昊说:“父亲放心,小婿会交代他们拿捏分寸。”
徐老爷用目光示意管家,管家递上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周昊忙站起身:“父亲这是何意?本就是小婿应该做的。”
“不是给你的,老话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你吩咐底下人做事也是需要打点的。”徐老爷道:“赶紧收下吧,莫不是在等我老头子求你吧?”
“不敢不敢。”周昊还能说什么呢?
何况上下打点确实需要花银子,这些执棍的衙役都是靠手艺吃饭,想打死一个人只需要几闷棍,外表甚至看不出多重的伤来,若是打点到位,伤皮不伤肉,看上去血淋淋的皮开肉绽,实际上伤口只在表面,三天就能下地。
这件事说完,老岳父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我听禾儿说,你明年底想进京应会试?”
“嗯……啊。”周昊含含糊糊的答应着。
“这是好事情啊!你小的时候,可就是远近闻名的神童,乡试如探囊取物一般,后来被家中变故连累,接二连三考不了会试,都在替你惋惜。”老岳父捻须笑道:“如今你能重新振作起来,可真是太好了!”
“嗯,是啊,呵呵,太好了……”周昊十分尴尬,但碍于周勉在场,不好过多解释。
从徐家离开,两个孩子都有些没精打采。
周昊提议:“城隍庙有秋庙会,据说很热闹,我们去逛逛如何?”
两个孩子面露古怪,又是询问他们的意见?
他们当然是想去的,可周勉犹犹豫豫的说:“可我还要回学堂上课。”
“要不,翘课吧……”周昊说:“难得告假,我连衙门都翘了。”
周勉瞪大了眼,这该是个当爹的说出的话?
周昊视而不见似的,扬眉一笑,潇洒的头前带路了。
东亭县每年二月、八月初都有庙会,此时的城隍庙是一年里全县最热闹的时候,马车在牌楼外面停下,三人下了车,挤进人山人海的城隍庙大街。
游人如潮水般汹涌嘈杂,鳞次栉比的店铺和数不清的地摊令人目接不暇。
逛完了古玩玉器,又去了脂粉铺和成衣铺,给禾儿添置些胭脂水粉、首饰衣裙,禾儿已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母亲又不在了,总要自己学着梳妆打扮,尽管他的禾儿天生丽质。
也给周勉添置了一身新的直裰,他这段时间胖了几斤,穿衣裳好看多了。
裁缝在他身上两尺寸,周昊抱着双臂倚在门口:“嗯,不错,再长个一二十斤就可以出栏了。”
周勉愣了片刻,才醒悟到父亲拿他当养猪了……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父亲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逛累了,周昊便带他们找了个面摊坐下来,摊子虽小,鳝丝烩面却是远近闻名。手擀的蛋清小阔面,浇上烩鳝丝和烹制鳝丝留下的芡头、最后加姜丝、胡椒粉,淋上几滴麻油即可上桌,喷香扑鼻,是近一两年才兴起的吃法。
吃到一半,周昊突然起身走开了,片刻回来手里提了个竹筒,跟老板要了两只小碗倒满,其中一只给了儿子。
“这是什么?为什么我没有?”禾儿奇怪的抬起头。
“你还小。”周昊说。
禾儿面带微嗔:“我才是姐姐……”
禾儿想到小的时候,她和周勉常常因为谁是哥哥谁是姐姐而争执不下,最后是禾儿凭借武力解决了问题,且不断捍卫自己的地位。只是后来祖父母和母亲接二连三的离世,父亲变得偏执又喜怒无常,她已有好几年没计较过这种事了。
周勉不知在想些什么,回过神发现手边有一碗水,端起来喝了一口,喝第二口的时候他突然瞪起眼。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