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泊言身上爬起来,企图回怼几句,可刚一张嘴就瞥见看到泊言洁白的衬衣上渗出几点腥红斑驳的血,忽然转了个头:“呕——”
他一阵剧烈的干呕,胃里空空如也,把胆汁都吐了出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一个军人居然晕血!这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
天旋地转之后,眼前出现一双锃亮的皮鞋,一抬头,周钧庭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周昊拿袖口擦了擦嘴:“他才十七八岁还是个半大孩子,你要打死他吗?!”
周钧庭微微蹙眉:“泊言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的,你怎么偏偏今天这么大的意见?”
周昊愣了愣,努力搜索原主关于儿子的那些少得可怜的记忆,周泊言可不就是伴着皮鞭棍棒成长起来的吗,否则怎会有超越同龄人的优秀?
“你这是揠苗助长!”周昊怒视他。
“说得好!我要是有足够的时间,用得着揠苗助长吗?”周钧庭面无表情:“有你这么个好儿子、好老子,我和他,都没得选。”
“独夫……”周昊红着眼眶瞪着周钧庭,到底没敢骂出更难听的话来。
“愣着干什么,把大少爷拉开。”周钧庭道。
“谁敢!”周昊急了,他站起身来,双手握拳青筋暴露:“不就是想让我继承家业么?我答应你,你放过泊言!”
话一出口,祖孙二人齐刷刷看向了他。
周昊看看儿子又看看父亲,一时间竟有些怀疑是不是祖孙俩合演的一出苦肉计。
“你?”谁料周钧庭狐疑的看了他片刻,随即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你还不如他呢!”
“我怎么不如他了?”周昊被噎了一下,然后说:“我年纪比他大。”
“呵。”周钧庭冷笑:“你可真有出息……”
“原城军的禁烟令下了七八次,收效甚微,泊言的做法是有些冲动,可他痛恨鸦片,痛恨瘾君子,不想看到老周家的军队像晚清那些懦弱无能的八旗子弟兵,这有什么错?犯得着这么打他?”周昊顺了口气,泊言背上一道道的血痕从视线中掠过,看得他眼冒金星。
他闭了闭眼,抬起头,直视周钧庭的目光:“泊言处在非黑即白的年纪,处理不了这样的事,您别再逼他了,我以后都听您的安排。”
周钧庭眯着眼:“也不会带什么女人回来?”
“什……什么女人?”周昊愣住。
“没有最好。”周钧庭叹了口气,又叉腰思量片刻:“继承家业的事,你大可不必勉为其难。”
“我心甘情愿一点也不为难,子承父业天经地义有什么为难?”周昊咬牙切齿说着违心的话。
周钧庭微哂,转身迈着诡计得逞的步子进屋上楼。
周昊压下心中怒火,脱了外套披在泊言身上将他扶起来,那张汗涔涔的脸上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爸,爷爷近来身体不好,您不要这样顶撞他。”周泊言道。
周昊并未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反而瞪了他一眼:“分不清好赖人吧你……”
周泊言无声叹气:“我妈呢?”
“你外祖母染了风寒,回娘家看看。”周昊道。
周泊言又叹了口气。
周昊吩咐管家:“打电话叫威廉过来。”
“别麻烦威廉大夫。”周泊言抓住了父亲的胳膊:“小伤不碍事,我房里有药。”
威廉一定又要絮絮叨叨控诉周钧庭的粗暴行为,周泊言都快倒背如流了。
“……哦。”周昊犹犹豫豫的应着。
小军阀上过药,趴在床上,往日威风凛凛的嚣张气焰不再,像个躲在山洞里舔舐伤口的小兽。
周昊瞧他的样子实在可怜,便轻声问:“儿子,想吃点什么吗?”
周泊言想了想,突然说:“冰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