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璠亲自开着他新买的敞篷车送他们去机场,引擎盖上的飞翔女神金灿灿十分惹眼。
“你上次送我的百达斐丽被我哥抢了去。”陈璠说:“这家伙就喜欢收藏名表。”
“陈大哥喜欢拿去就是,隔天我再挑块好的送二哥。”周昊混不介意的说道。
“还是算了吧,”陈璠苦笑着摆手,“我的手表,到手没捂热就会被他抢走,除了手上这块。”
周昊凑上去看了看:“这也不起眼啊。”
“这可是南方孙先生送的,正因为不起眼所以幸免于难。”
陈璠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口中永远是豪车、手表、女人,周昊竟完全接得上话,足见半斤八两。
正说着话,飞机已驶入跑道,引擎声轰然如雷鸣。周昊带上飞行帽,只带了一个副官登机。
“一定要小心。”陈璠连声的嘱咐。
“放心。”周昊在舷梯上背对他摆了摆手。
飞机在跑道滑行一段,迅速爬升,在天空盘旋片刻就消失在天际。
降落在原城机场,乘坐黑色的别克轿车一路开往周钧庭的帅府,汽车从正门驶入,夹道参天的古木在路两侧幽黄路灯下漫展腰肢。
帅府很大,除两座主体建筑外还有一些跨院,一进院是周大帅议事和接待要员的地方,二进院的西式建筑才是内宅,此时已至深夜,汽车从正门驶入,管家老叶得到机场的消息正候在门厅。
“大少爷,您回来了。”
“嗯。”周昊此刻浑身不自在,能少说话则少说话,低头阔步穿过大厅朝二楼走,掏出手帕掩着口鼻,原来是大烟瘾犯了,哈欠连天伴着鼻涕和眼泪,还有很多蚂蚁正在啃食自己的大脑,急需回房间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老管家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示意大勇和二柱赶紧跟上去搀扶。大少奶奶齐兰玉从楼上迎下来,一边扶着丈夫一边吩咐下人拿好烟泡、烟枪,备好睡衣、浴袍,浴缸里放热水。
周昊是万万没想到,这一世居然能体会到吸食鸦片的滋味——大烟进入胸腔的一刻全身所有的不适就被一种欣快感覆盖,脑中瞬间就空了,渐渐感到飘飘欲仙,一抬眼,空中来回飘着两句弹幕:俗世于我如浮云,得行乐时且行乐……
在他身边忙前忙后的妻子齐兰玉是个年近四十的女人,原主称之为“大姐”,实则是大他三岁的正牌妻子,这是个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谦卑守礼、谨言慎行的传统做派,原主对她勉强保持尊重,谈不上什么感情。
“大姐,泊言最近在做什么?”周昊仰躺在床上,看着齐兰玉麻利的收起烟枪。
“跟着父亲在督军府做事。”齐兰玉有些得意的说:“当旅长了。”
“正常。”周昊回想起原主十五六岁就挂了军衔,大多数军阀子弟也是一样。
除了儿子,夫妻之间再无多余的话题可说。
吸完鸦片后他完全没了睡意,为数不多的困倦也被一扫而空,他只想一个人静静,便披衣独自坐在二楼通向大厅的楼梯上,努力思考一个快速又有效的办法尽快结束这个世界,不为别的,做瘾君子的感觉实在太没有尊严了。
往楼梯扶手上一靠,腰侧有一硬物硌的他生疼,伸手去摸,是一把冰凉的手枪,打开保险一拉枪栓,咔咔两声,子弹就上了膛。
他掏出手帕轻轻擦拭,既然周泊言注定要当汉奸,现在杀掉他岂不是更直接,大不了同归于尽……
初日东升,天光微明。
下人们纷纷起床洒扫,进进出出,没人敢过问周昊为什么在楼梯上枯坐一夜。
“爸,您怎么坐这儿啊?”
有人在身后喊了他一声,把正在计划锄奸的周昊吓一激灵。
他猛地回头,见一个十七八岁少年立在身后,少年的五官酷似自己,只是眉眼的棱角更加分明,显得英气勃勃。军装笔挺不带一条褶皱,风纪扣系的一丝不苟,哦,这就是周泊言。
“在家里,拿枪做什么?”周泊言皱了皱眉,他双眸如炬,像能把人看穿似的。
周渝这么大的时候,是斯文中带着阳光的,周末就更不用说了,嘚嘚瑟瑟的像个猴儿。
周泊言给他的第一印象却是:这小孩儿挺渗人的。
心里发虚的周昊瞬间就怂了,挪开与之对视的目光:“新得的勃朗宁,看看怎么样?”
“嗯,真不错。”周泊言接过那支手枪端详着,完全没有还给他的意思。
“呵呵。”周昊皮笑肉不笑:“喜欢就送你了。”
说完这话,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魄力呢?勇气呢?民族大义呢?怎么还主动交了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