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幽林的好友清单就是br战队的一队和二队队员,以及在游戏里匹配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路人们,还有几个装备商人。
作为一朵冷若冰霜的高龄阿花,好处就是好友数量非常少。乔芋下线后,很快把清单发给了姜盛。姜盛一直在做俞幽林被诈骗案件的数据调查,目前在俞幽林提供的时间段,没有查到明确的嫌疑人,而俞幽林的确是以乔芋的名义买了房,嫌疑人又以乔芋的名义卖了房,目前钱款的流向是已经被频繁拆分转账,流入了上百个不同的账户。
姜盛刚刚查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这几百个洗钱的账户里,就有廖书旗的账户。
转账的时间在廖书旗死前不久。
所以廖书旗的银行卡的确是被用来洗钱,他的死,可能并不单纯。
乔芋不但把俞幽林的游戏好友清单发给了姜盛,她还把自己乌七八糟的联系人清单也发给了姜盛。她有预感,这两组数据可能会碰撞出某种线索——某种将她和俞幽林联系在一起的线索。
姜盛正在电脑前整理乔芋发过来的清单,小办公室门口人影一晃,郭扶龙拿着一张a4纸大步走了进来。
“小姜。”郭扶龙脸色沉郁,“沙滩排球场那里,又飘起来一具尸体。”
姜盛吓了一跳,“沙滩排球场?廖书旗浮尸的那里?”
“不完全是那里,和那里距离一公里多。”郭扶龙将a4纸放在他面前,“这么近的距离,这么短的时间,两具浮尸,这说不过去。”他沉声说,“肯定有问题。”
“我刚查到俞幽林买房的钱的流向,洗钱的账户里有廖书旗,他的死疑点在上升。”姜盛说,“新的死者是谁?”
“还不清楚,箫队刚刚接到案件,这张还是发现尸体的群众拍的照片,都传到了网上去了,现在已经把照片撤了。”郭扶龙眉头紧皱,“奇怪的是网上传了好几个小时了,没有人来报失踪,也没有人认尸。”
姜盛也觉得奇怪了,这种新媒体时代,海边浮尸的事绝对瞒不下来,没有人来认尸到底是因为这个人交际圈太小,还是他不是本地人?他拿起那张打印的照片,“这人是谁?”
照片非常清楚,发现尸体的人居然拍了个正面,也没有打马赛克。死者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性,体态微胖,皮肤黝黑,略有一点东南亚民族的长相,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毛线衫,咖啡色休闲裤,户外休闲鞋还在脚上。这样的打扮肯定不会是一起兴起下海游泳导的溺亡,看起来除了浮尸的地点,哪都和廖书旗毫无关系。
“刚才你说什么?廖书旗的账户洗过俞幽林的钱?”郭扶龙问,“什么时间……”
“等一下……”姜盛手上一直在比对乔芋给他的两组清单,突然睁大眼睛,他看着电脑里关联出来的手机号码和身份验证,“廖书旗……是俞幽林的游戏好友。”
郭扶龙震惊了,“什么?”
姜盛选中俞幽林账户中一个叫做“柳叶青”的法师,“这个人使用的是廖书旗的身份信息,在廖书旗死后再也没上过线。”
“柳叶青”正是俞幽林的高匹配路人甲之一,排名第三。
郭扶龙隐约抓到了一点脉络,“这些人围绕着俞幽林做了很长时间的功课,难道加上俞幽林微信的‘我已粉身碎骨’其实就是这个‘柳叶青’?”
姜盛愣了一下,“老大你的意思是诈骗俞幽林的说不定是廖书旗?”
“只是一种想法,你想廖书旗涉嫌洗钱,廖书旗的账户洗过俞幽林的钱,廖书旗和俞幽林是游戏好友,廖书旗非常蹊跷的死了。”郭扶龙说,“世界上没有这么多巧合,如果‘柳叶青’就是‘我已粉身碎骨’,这就是一种很好的解释。”他敲了敲桌子,“那么在廖书旗的背后,‘柳叶青’和‘我已粉身碎骨’背后,策划的人是谁、得利的人是谁、实行的人还有多少——还有——廖书旗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死的?他从哪里接触到小乔的身份证?这些事我们要一一查实。”他那张大花脸的脸色非常不好,“楚丘宁那件事的背后、俞幽林这件事的背后,肯定有一个庞大的团伙在操纵这些人和这些人的身份信息,就像以前的‘金氏犯罪集团’。”
姜盛愣了一下,“金氏犯罪集团?”
“你刚来青浦市没多久,金氏犯罪集团可是我们这里建国以来涉案人数最多的案件。”郭扶龙叹了口气,“我们这个城市靠海,港口很多,下南洋打工的人也特别多,基本上算本地风俗吧?刚刚改革开放的时候,有些村子整村整村的就等着出国的亲戚回来带他们出去做劳工,挣钱比在国内挣得多。再后来有一个姓金的叫金飞凤的,开了一个公司专门做劳务中介,从本地带人去外国做劳工,手续基本没有,其实就是蛇头。”
姜盛皱了皱鼻子,“后来呢?”
“后来这个公司做大了。”郭扶龙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吐了出来,“金飞凤像个女名,但他是个男的,不但是个男的,还是个胖子,脸黑……心更黑。他后来开了十七家公司,干什么的都有,很多人争前恐后的去他那里,希望托关系好去外国挣大钱。嘿!”郭扶龙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那时候通过他那里出去的人很多,真实数据查不清了,能查实的有四百多个,最后联系上的三百多个,有七八十个找不到了。”他眼色深沉的看着窗外,窗外是阳光树荫仙人掌,人间一片大好,郭扶龙却仿佛看见了阳光下的魑魅魍魉,“金飞凤把人弄出去了,按人头算钱,弄出去一个他收一笔,有些沾亲带故的,走了关系的,他就弄去正经做劳工;没关系的……就是进了十八层地狱。金飞凤在柬埔寨有两个赌场,看场子的放贷的叠码仔的都是他自己人。他在金三角也有门路,也做毒品,走私毒品这条线他做得非常隐秘,有些人至今没有查清。他还有个诈骗团队,叫做‘十三堂口’。”郭扶龙说,“你知道他弄走这么多人,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发他?”
姜盛摇头,他连金飞凤都是第一次听说。
“进了他团伙的第一天,金飞凤会从梦想发财的新人里随机拉一个人出来,让同伴一人捅他一刀,捅死为止。”郭扶龙说,“不捅的当场打死,捅完这一刀,就算是入伙了,这是他们的入伙仪式。”
姜盛震惊极了,猛地抬起头来,郭扶龙凝视着窗外,“人性之恶,简直无法想象。”
“后来呢?”
“后来他被判了死刑。”郭扶龙说,“金氏集团有一百多人被判刑,但是金飞凤……死刑……”郭扶龙揉了揉他那张大花脸,那脸上的晒斑有一半是在柬埔寨那年晒的,“他配吗?他不配!他就应该五马分尸、千刀万剐,满清十大酷刑全都给他轮着来几遍。”
“那些捅刀的人后来呢?”姜盛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如果换了自己……顿时不寒而栗,人不到那种境地,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选择。所以说人性是不能考验的,考验人性这种事本身就是一种邪恶。
“基本上都成了金氏集团的骨干。”郭扶龙说,“其中有几个特别可惜,有几个大学生被人拐来被迫入了伙,本来不是自愿的,但非法的勾当来钱快,后来也就自愿了。”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有对夫妻是金飞凤‘十三堂口’的骨干,在我们收网的时候逃跑,开车冲出了悬崖,摔得粉身碎骨。家里剩下六十几岁的老母亲和十四岁的孩子。金氏的案件判完以后两年,那个六十几岁的阿婆因为电话诈骗被抓了,那套话术和‘十三堂口’的一模一样。”
“六十几岁的也诈骗?”姜盛目瞪口呆,“他们家岂不是只剩下一个未成年?”
“那个阿婆叫做金大雪。”郭扶龙说,“也是我抓的,她说她要养孙子没有办法。我说她可以申请街道的补助,有扶贫基金,会有特殊政策……她根本听不进去,她说工作是挣不了钱的,扶贫能有几个钱?不如她打几个电话。”郭扶龙摇了摇头,“有些人……从思想上就坏了,她大半辈子就在那样的环境里过,诈骗对她来说就是生意,能证明她有多能干。”
“没有同理心。”姜盛不寒而栗,“金飞凤不仅是坑害了他手里的人,他还带坏了家族的价值观,养出来几代的蛊。”
“是啊……这就是极端的恶。”郭扶龙叹了口气,“当你手里过了几万几十万的钱,有几个人能耐得下心挣一个月几千块钱的工资?昧一昧良知就能拿几万块钱,又不见得杀人见血,就好像也没什么。但当真拿到手的是纯利益吗?”他说,“拿到手的是恶果,会传染,会继承,最终毁灭整个家族。”
姜盛沉默了下来,也看向了窗外的阳光。
这是不见血的沉沦和毁灭。
而人性本来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