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个深呼吸,刚弯下腰,就听见一旁的中年男子不耐烦地催促到:
“唉?我说,你们动作快点儿行不行?也不看看这都几点了?”
我心想,这人也太没谱儿了,连我都知道什么叫‘逝者为大’,他这态度,着实过分了些。
王老五并没有搭理他,而是对我十分严肃地说了一句:
“小酒,送阴务必一气呵成,贵人和棺材都不能落地,你一定要撑住了。”
送阴的时候我该说什么,王老五已经教过我一些。
我点点头,双手刚一用力,这才发觉女尸有些过于沉重,随后紧跟着王老五高声喊到:
‘去亦何苦,一路平安!’
我刚喊完,就明显感觉到女尸的重量在逐渐变轻,看来这位‘贵人’是答应入棺了。
老两口神色黯然地看着我和王老五把女尸放进棺材。
那老太太好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每次话到了嘴边,却硬生生又给咽了回去。
白发人送黑发人,岂能不哀?
偏偏那中年男子却点起了一支香烟,连看都没看一眼,仿佛这事儿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画虎画皮难画骨,说的是人心隔肚皮,就连我这般年纪的孩子,看了也不免心中暗叹世态炎凉。
这时候,王老五向老两口要来了六枚半个巴掌大的金元宝,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棺材里。
随即念到:“天官赐宝,大富大贵,黄泉路上金灿灿,奈何桥前莫回望!”
从前不比现在,棺材基本上不用抬了,都是自带轱辘的。
倒也省了费劲抬棺的过程,只不过既然要走黄泉路,那就必然要给‘买路财’。
王老五让我拿上一沓银钱,和他分立棺材左右,只要听见他喊,我就三张三张的往天上扔。
“一来人间苦,轮回莫逗留,银钱铺路……”
我数了三张银钱,往头顶抛撒出去。
随着银钱一撒,忽然间,周围阴风骤起,风撞在棺材边儿上发出了“咚!咚!咚!”地声音。
王老五大喝一声:
“喝!南来的北往的,莫要拾了姑娘家的财啊,积积德,都走吧!”
凡是做阴行的师傅,当然都有点儿自己的看家本事,别说‘过路客’,我都被他给惊着了。
他这一声大喝果然有用,阴风渐渐平息,地上原本被卷起来的银钱,也都重新落回了地上。
之后王老五又喊了几句,话里话外都是让贵人安心走,不要再有太多执念。
当我手里最后的三张银钱也撒出去的时候,王老五又喊了一声:
“阴司差爷们,贵人就拜托各位的照拂了,他日答谢好酒好菜,来席上座哟!!!”
喊完之后,王老五擦了擦额头上的白毛汗,长吁一口气,看着我笑了笑。
就像王老五在车上对我说的一样,和活人打交道,大可不必八面玲珑、面面俱到。
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但要是和死人打交道,那这里头最少不了的就是……人情世故。
“喔喔喔~”
正好赶在了这一声鸡鸣前把事儿办完,幸亏我没掉链子。
奶奶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而王老五则和丧家聊酬劳的事儿。
我走过去,奶奶微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
“怎么样酒儿?怕不怕?”
“不怕,就是刚把贵人抬起来的时候觉得它有些沉。”
这时候,王老五忽然面带怒色地走了过来,打断了奶奶的话并对她说:
“陈婆婆,方才丧家说他们想要火化,灵堂不打算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