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的身影隐入夜色中,我戚戚然地收回目光。合欢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碍于太医在场,只用眼睛偷偷瞄我。
其实,除却这月事不大稳妥之外,我身子向来康健,太医给我开了几味活血调经的药草后,就提着药箱子退下了。不一会儿,到了用饭的时间,合欢领着小宫女端了几样菜进来,我因腹胀喝了几口鸡汤就早早躺下睡了。
我一向很少做梦,这晚不知怎的,居然梦见了他。
豫亲王,萧子鹤。
姑母早年丧夫,一直跟着父皇一起生活,后来父皇起兵造反,姑母更是巾帼不让须眉率兵攻城,功不可没,因从小练习武艺的关系,她没有生育能力。等到中年后,才想着该收养一个孩儿承欢膝下。因丈夫早死,索性跟了萧姓。
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年,我已经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
宦官牵了一个脏兮兮的小人儿来到我的面前,姑母笑问我,“含贞,你不是一直吵着无趣,叫哥哥陪你可好?”
我指着眼前的小男孩,“就是他吗?”
姑母抚摸着我的头,“姑母生不了娃娃,这个小男孩从此之后就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表哥。”
我趴在父皇的膝盖上,偷偷拿眼睛去瞄他,半响,轻轻地说,“表哥看起来好脏。”
他闻言拘谨地缩了缩身子,满是污垢的双手向后背去。
那时候,我年纪虽小,但也觉得不能看低了别人,见他因为我的话心生胆怯,所以起了怜悯之心,便问他,“你叫什么?”
他不接话,姑母笑着说,“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从小有一顿没一顿的,家中只有一个爷爷,可惜年前就已经去世,我看着可怜就收养了过来,至于名字,乡里的孩子都是阿猫阿狗的乱叫,哪有什么正经名字。”
父皇在一旁微微地笑,他宠溺的问我的意思,“我们家的含贞不是很喜欢给人家取名吗!正好,给你的表哥也取一个名儿!”
我很有满足感地抿嘴笑,“容我想一想。”又扑哧扑哧地跑到自己的住处,迅速翻阅一些古诗旧籍。完了,马上跑回来,将写了名字的浆纸交给姑母,“名气取好了。”
姑母轻轻念道,“子——鹤!”
事后,已经是萧子鹤的他,来问我当初为什么给他取这个名字,可有什么典故,或者出自哪位名家诗句?
谁知,我摇摇头笑道,“我就是拿了那些旧籍,闭着眼睛随便翻,我翻了两页,第一页看到的第一个字是子字,第二页看到的第一个字是鹤字,所以就给你取了这个名字咯!”
他不自在地哼哼笑了两声,“原来,你就是这样给别人取名的!亏我把你想得高深了些。”
萧子鹤比我大五岁,刚领回来的时候,因从小营养不良,很是黑瘦,看起来像是和我同岁的。后来在宫里养了半年,迅速地窜个子,竟然比父皇还高出半个头,人也渐渐丰姿俊朗起来。
姑母待他如同亲生,他倒是记得感恩,那一年姑母卧病不起,到了失禁的地步,他都不假手于人,亲自把屎把尿。后来姑母病死,他悲恸难耐,当众嚎哭,一下子瘦了十几斤。
也就是在那一年,父皇念他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封了他为豫亲王。
我的童年几乎没有玩伴,父皇的孩子很少,我没有姐妹,仅有的几个哥哥岁数都比我大上许多,唯有他,比我大了不多少,还能勉强充数。所以,我的童年是和这个豫亲王一起过来的。合欢才侍奉我一年,自然不知道这些巨细。想到之前伺候我的那些宫女们,我都大发善心给寻了夫家嫁掉了,再想到自己的婚事,梦里都皱起了眉头。
朦胧间睁开眼睛,果然是合欢在我耳边鬼叫,“该起床了,公主!”
还想再睡一会,翻了身,突然的,我一个激灵坐起来,“不好,漏了。”
“什么漏了?”
“你这个笨蛋,还不赶紧……”我趴在她耳边仔细吩咐,她促狭地看我一眼,捂着嘴巴笑着去准备了。
武儿原本打算是出了京城,就微服出游的,撇开那些浩浩荡荡的队伍,只留一些有武功底子的亲信在身边,另再有一队精密高手在暗中保护跟随。因我来了月事,武儿不得不在驿馆里枯等了几天,难免发牢骚,“女人真麻烦。”
好不容易等我方便了,天气却渐热起来,内务府的人忙着去购置春衫和夏衫。我一时兴起,从中挑了一件青灰色的男装穿上,乍一看,很是英俊潇洒。
武儿却不满道,“年纪本来就大了,若还穿着男装,可怎么找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