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宁王府书房,异香妖娆香雾氤氲,仔细分辨下方能捕捉到香雾中极淡的罂粟香。
沈廷煜华服端严坐在堂庭正中的太师椅上,橙黄的暖光洒在他上好的火红色丝绸上,华服熠熠长发皑皑,暂且不论他自带的霸气威严,真真是幅极养眼的好画卷。
夜阑无声堂庭静谧,堂下站立了位瑟瑟发抖的新科状元郎,洗褪了色的海蓝麻布衣,一顶崭新的书生方帽,满身的书卷气息,满身的文人酸气,他冷笑抬眼横扫:“状元郎是天子门生进士及第,理当坐等点翰林,怎么状元郎你就不愿等着面圣,便先要连夜急着拜见本王,是否想要诬陷本王私结同党以权谋私,是否想要送本王个不忠不义的罪名?”
一通官腔场面话罗嗦完毕,前来探听虚实的新科状元郎早已吓得魂飞天外,连连拱手作揖:“下官不敢对王爷存有不忠的念想,下官不敢妄自揣摩圣上的旨意。”
沈廷煜没耐心同他继续干耗:“状元郎此番前来不外乎是想要个官职,最好是官居三品以上,再赐良田两顷,顺便巴结个有权有势的大靠山,往后官路走得也能顺些不是吗?”
新科状元郎俯身施了个悠长恭敬的礼:“下官不敢。”嘴上在否认,可眼睛里写满了欲念。
沈廷煜阖言:“明日早朝圣上必定为一甲授职入官,你若想要个好官职便要先有真本事。”
怀揣私欲的新科状元郎顿时口干舌燥,镇宁王沈廷煜果然如同朝野传闻,眉梢眼角透出无限的霸气威严,但也透出说不出的诱人俊美,令人心痒却又不寒而栗。
桌上烛火跳了三跳,门外长廊上传来脚步声,厚重的雕花木门被推开,来人是个美少年。
沈廷煜再不多瞧新科状元郎一眼,只问推门而入的美少年白昙:“南公子那边怎样了?”
白昙抱拳复命:“禀王爷,小王爷已经差人送去看护室,用了最好的伤疤膏吊了最好的营养液,除了人还在昏迷喝不进汤药,其他生命体征一切正常。”显然是个贴身贴心的侍卫。
沈廷煜轻轻哦了一声,转而看向依然呆立的新科状元郎:“那么今夜就到此为止。”
新科状元郎探手入怀一顿掏腾,然后不情不愿的道:“王爷这是下官的名贴,您若。。。。。。”
沈廷煜蹙眉周身皮肤骤然发紧,冷冰冰的战栗,冷冰冰的疯狂,像一只兽开始咆哮,他按耐不住心尖上奔过的疼痛烦躁吼出声:“要你出府怎么这样难!还要本王说个请字不成!”
沈廷煜吼完冷着脸不再吭声,一甩袖子起身走人,全然不顾新科状元郎在他身后俯首。
镇宁王府内室,窗门紧闭帷幔紧掩,偌大冷清的内室里无有一丝光线。
沈廷煜在青石地板上枯坐着,背靠着金星小叶紫檀的雕花床板,一下下对板敲击自己的后脑勺,二十多天过去了,他整整忍了二十多天,就在他以为他能战胜自己的心瘾时,却再一次发现他又错了,每当圆月高升夜阑更深,他便更加渴望诱香的陪伴,五年的陪伴五年的光阴,他已经离不开诱香,他的灵魂也离不开诱香,如无意外他会品尝着诱香的滋味直到死。
诱香,一个多么诱人沉沦的名字。
沈廷煜酷爱白罂粟,酷爱罂粟香。
有年冬日雅帝差宫女给他来送香,说是王城里新来了个调香师,会制这种雪白薄片的罂粟香,雅帝记得他喜欢,于是单独为他订了一单能安神的罂粟香,只不过这香忒娇贵,只能见瓷器,因此雅帝又送他一只薄胎骨瓷的素白香炉。
有了诱香他不再孤单,不管多难多累他也不感到孤单。
一个月后第一单诱香烧完,他再次被更甚的孤单包围。
雅帝来探他又为他续上一个月的量,那时她说得话他永生难忘:“诱香里我动了手脚,只要王爷你不离开我我也不会让王爷你离开诱香,这香并不致命只会成瘾,但如果王爷你倔强便会毒入心肺,若不想当堂吐血血溅满衣,王爷就该常跟我走动待我温存些。”
男人是带着翅膀的雄鹰,需要翱翔北疆志向无边,而不是笼中豢养供人取乐。
香炉中的香片在此时燃烬,沈廷煜身上的冷汗一滴又一滴滚下来,打上他的发梢,打上他的丝衣,内心的渴望更加强烈,这感觉像翻来覆去的灼烧,仿佛要把他身体里的血液烤干。
他起身拉开桌边抽屉又翻出一片香片,再次投进香炉点燃,这一回汗收心静,时间在这一秒止息,陪他一齐体尝这忍辱活着的败坏,他在圆凳上坐着百无聊赖撕纸玩,纸张雪白锋利,滑过他不甚白皙的指缘,一张纸很快被撕碎,撕到最后只能看到纸心里残存的一个歌字。
沈廷煜冷眼,慢慢将这字撕得更碎。
若他熬不住了,也可以找个替死鬼。
没了尊严的人生不如放弃,没了快感的人生不如撒手,只要他还有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