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荷色的帷幔被人霍地掀开,荆轲已经手执利剑站在门口。绿珠蹙眉,喝道,“大胆,竟敢私闯娘娘内殿!”
我只穿着贴身的白色寝衣,这在古人看来,被其他男人看到,实在是有违妇德的事情,可对于我这个来自21世纪的新人类来说,跟本不算什么。绿珠随即拿了一件披风替我披上,我摆手示意她退下,自己径自系好带子。
他一个单膝跪地,抱拳道,“卑职参见梨美人!”
我从容地下榻,拢了拢肩膀的披风,“说吧,你来这里是有什么目的!”
他站起,退至一边,“卑职不知娘娘在说什么!”
“时至今日,你还有什么都遮遮掩掩的。你和梳云二人的报仇心意,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沉声,胸口一口气憋在那里,真想剥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糨糊。
“既然娘娘心知肚明,又何须多问!”他答得自若。
我气极,一拳砸在桌上,“到底要说我多少遍,你们才会明白。嬴政是不会被你杀死的,不会的!他是何等聪明之人,城府之深,又岂是你们能轻易杀死的!更何况皇宫戒备深严,即使你如今的身份是侍卫,也难以近大王的十步之内。”
他微笑,“娘娘每次都要向卑职说这样一番大道理吗!其实这样的道理,我又何尝不懂,可是国恨家仇,又岂是你说忘就能忘的。我荆轲一生,碌碌无为,只为了这一事奔波。”
我冷笑,定定看向他,“梳云让你来到采薇宫任职,可谓用心良苦!”
“嬴政生性多疑暴戾,而对你,却是个例外,加上你现在已经怀了身孕,这正是我们的大好机会!这样我就不难接近嬴政!”他说的直白露骨,丝毫也不顾忌我此时的身份。
我冷冷地迎上他的目光,“你以为我会让你们去伤害大王吗!他是我的夫君,亦是我腹中孩儿的父亲,我怎么可能任由你们胡作非为!”
他目光闪烁,最后苍凉地盯着我,语气中藏着太多的无奈和凄凉,“可是你也忘了吗,是谁害的我们家破人亡,是谁害的我们流离失所。如果不是嬴政,我们都本该好好的,你和梳云也不会沦落到如此田地。你们不应该在这个冷酷无情的皇宫里尔虞我诈,争宠夺势,而是应该在乡间的小屋里,与父母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我微微愣住,他继续道,“难道说,你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个仇恨,完全被嬴政迷惑了吗!你忘记了,当初是谁冷血地把你贬到了苦役司里,嬴政天性冷血无情,即使对你宠爱有加,也不过是一时的。你以为他是真心待你,哼……他只是看在你腹中的孩子上罢了!你也不过是男人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
他的字,犹如一把利刃,深深捅进我的心房,心中有两个声音在对话。
“荆轲说的对,嬴政不过是把我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无论是史书,还是野史,世人都传秦始皇凶残无比,荒淫无道。又怎么会把我放在眼里呢!”
“不可能,凭女人的第六感,我笃定嬴政对我肯定有情。他只是性格冷漠,不懂得表达自己的感情而已!”
“哼,感觉,感觉能当饭吃吗,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了兵!”
耳边,荆轲继续振振有词道,“后宫之争,向来是弱肉强食,你能受宠一时,是你的本事。可是你敢保证,你会一直盛宠不衰吗!”
“够了!够了!”我捂住耳朵,头顶仿佛有无数的人围绕着我念咒语一般,震得我发晕,我使劲地摇晃着脑袋,厉声叫道,“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他被我的反应吓到,伸出手欲扶我。
“娘娘,娘娘!……”绿珠在外面叫我,我没回应,不一会儿,她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先是面带不善地看了荆轲一眼,又走向我,“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惊吓?”
我微微喘气,额头淌着汗水,就用袖子胡乱抹掉,“我没事,你们都给我出去!我要好好休息!”
荆轲意味深长地看我,抱拳道,“娘娘好好休息,卑职告退!”
这时恰好有另外一名小宫女上前,见绿珠在这里,就在她耳边轻声禀报了什么,绿珠点头示意她出去。
我随口问道,“有什么事吗?”
绿珠笑道,“娘娘赶紧地准备一下,大王就快要到了!”
“有什么好准备的。”荆轲刚才说的那番话,令我心中窝火,一口把桌几上的凉水喝光,“来也好,不来也好,与我何干,他不过是看在我腹中孩儿的份上,才恢复了我的品级,你没听到大王那天怎么侮辱我的吗!他说——”
我的话嘎然而止,张开的喉咙,好像凝固了一样,木然地僵硬在那里。因为我已经瞥见了站在帷幔后面的那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