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长房同长子长孙缘故,大伯这才特地花钱给儿子和孙子起了名字,至于陆四按理也应该是陆文什么的,但他爹舍不得孝敬先生,便就小四子小四子的叫了。
对于穷人而言,名字不名字的其实不那么重要,反正陆四、陆小四也是个叫法,知道是哪个就行,又不是上学堂要先生点名。
“太阳晒到屁股了,你们两个还睡吗?你说你个老爷,一天到晚带着侄子也不晓得做呢昨个夜里你们干什么去了?”
陆文亮推门进来直接把叔侄俩的被子掀了,可看着比自已小了近二十岁的堂弟,他也不知道是应该说他几句还是不应该说他。
打心眼里,陆文亮其实是把这个弟弟当儿子看的,谁让他们年纪差了那么多。
说起来,也是他爷爷厉害,五十多岁了还能老来得子,生了个“小老伙”。(作者注:淮扬方言对家中最小男丁的俗称)
“大哥,我能带广远做呢啊?你个话说的,不了,广远就不能在我这边睡啊?”
陆四吱唔过去,盐城这片说的话是淮扬话,叫爹为爷,大伯叫大爷,小叔叫老爷,爷爷叫爹爹,和其它地方不同。一开始他也没习惯,时间久了也就那么回事了。
“行了,不和你说多少了爬起来去我家吃早饭,对了,你大爷找人想把你和广远弄外去跟人家学徒”
陆文亮一边说着一边把门都拉了开来,阳光一下晒到了床板上。昏暗的房间也一下变得明亮起来。
不过这屋子里从内到外透着寒酸,赤贫那种。除了睡觉的木床,就是张都有“包浆”的八仙桌,也不知是哪代的太爷留下的,另外就是两条板凳,除此之外,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并且由于屋子是用土块垒起的缘故,墙壁看着凹凹凸凸的,不少地方都有一个个手指大小的洞,那是蜂洞。
一开春,这房子就热闹了。
“学徒啊?”
陆四揉了揉迷糊的眼睛,心里想着自己现在这状况窝在这破地方也不是回事,不如出去看看有没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再怎么着,自己都是两世为人,见识还是有的,缺的不过是机会。念及于此,便问他大哥文亮道:“大爷叫我们到哪学啊?”
“扬州,跟人家学木匠,这个交易不丑呢,学外来的话来钱快呢。”
陆文亮也是打心眼里想堂弟和自家儿子能有个出息的,这两个一个19,一个20,偏都没讨上媳妇,要是再晃个两三年下去,到时哪里还好讨媳妇。
就上冈这一片,家里但使能凑点钱出来的,哪家小子不是十六七岁就成婚了的?
眼面前想要为这两小子讨上媳妇,要么就是家里能凑得出彩礼钱,要么就是这两小子能够自已学门手艺出来,这样人家女方就不太看重彩礼了。
毕竟,甭管什么年头有门手艺就饿不死人,人家嫁闺女的也看长远的。
所以,陆文亮是非常支持他爹让两小子出去学手艺的。
“扬州好啊,大地方,爷,我去,我去!听说扬州瘦西湖可美了,城里人可多了!”
陆广远长这么大最远就去过百里外的县城,一下听说能去大地方扬州城,那精神头子很是兴奋,
“让你们去学手艺的,不是让你们去玩的,”
陆文亮没好气的瞪了眼儿子,转过头却见堂弟一点高兴劲头也没有,反而绷着个脸,然后竟对他摇了摇头,闷声说了句:“大哥,我不去扬州。”